老太太乍见到孙女,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连日的愁容终于展露笑颜:“回来就好。”
“是孙女不孝,让您担心了。”钟晚哽咽。
她将近日发生的事,慢慢说给祖母听,老人握着她的手腕,仔细看着她:“瘦了。”
“我还年轻,多吃几顿就回来了。”钟晚吸着鼻子:“倒是祖母,要记得喝药。”
她从丫鬟手里接过汤药,亲自喂她。老人原是不喜这味,如今却是打起精神来。
有了钟晚在跟前伺候,却是比其他人软磨硬泡更有用。老太太的精神头也好了不少。
一番波折,苏合香的买卖竟是以这般的方式落幕,到底是让钟晚知道,做生意并不是简单的打理好钟家的铺子,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多得是。
苏合香的生意总归是一块大肥肉,钟晚不会轻易放弃,不过眼下需要调整生息,从长计议。
之后她雷霆手段,与胡人取得生意上的合作,并将苏合香的市场牢牢占据。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却说钟晚离开京城不久后,梁逍便收到她的来信,告知一切顺利平安。这信是专门托人不远万里送来的,除了信件,还有一个香囊。
那香囊看似朴实无华,仔细一看上头绣着一个倚窗而立的男子,眉眼竟与梁逍有几分相似。
香囊下坠着穗子,几粒石子晶莹剔透,叮铃脆响。
线脚不利落,甚至有些粗糙,只是他能想象不善绣工的女子,一针一线的缝出来。
轻抚着香囊,嘴角扬起,只是愉悦的心情并未持续太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
随从走进来,告诉他陛下传他进宫。
梁逍眉峰微蹙:“可有说何事?”
那随从打小跟着梁逍,也是个机灵,一早便从过来通传的公公那打听出事情始末。
原来那日鸿胪寺的事,不知怎的传到皇帝耳中,梁逍被扣了一个办事不利的帽子。
闻言,梁逍轻嗤:“也罢,也有好几日未进宫了,那便去一趟吧。”
勤政殿。
一道略微尖锐的声音传出:“父王,这都这么久了,六弟怎的还未到?莫不是在外头心野了……”
梁逍刚到门口,便听到这句话,他面色不显,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三哥,我这不是来了?你不是不知道我住的宅子偏僻,我就是再快马加鞭,也不能飞过来。”
皇帝居于上首,两边各站着太子梁起和三皇子梁越。梁起一袭月白长袍,金丝线勾勒衣角,衬得他越发温润有礼;
而另一边梁越却一袭红黑色外袍,身材高大,眼神透着嚣张,方才的话正是她说的。
两个性格迥异之人,却年年为了储君之位争斗不休。三皇子与皇帝年轻时一模一样,因此最得皇帝宠爱,就连其母妃丽贵妃也在后宫中水涨船高;但偌大的宫廷,光有宠爱是不够的,因而背后有两大世家撑腰的太子梁起,足以与梁越分庭抗礼。
梁逍缓步走进来,一眼便瞧见梁越眼底不屑掩饰的得意,也就知道是谁告的状。
他端的是处变不惊,向上首行了一礼:“拜见父皇。”
坐在上首的文景帝年事已高,六十有余,精力已是大不如从前,一脸疲惫地挥挥手:“起来吧。越儿说的事,可是当真?”
梁逍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那藩人明明是在鸿胪寺调戏良家妇女。但梁逍也并未完全撇清自己的责任,言罢行了一礼:“说到底还是儿臣看顾不周,请父王责罚。”
“这些个混账东西!”文景帝人老了,有些收不住脾气,当即把藩人斥骂一顿。
梁越在一旁得意的看着梁逍,父王近来脾气越来越差了,梁逍这回是讨不到好果子。自己遇事先把水搅浑,先前在太妃生日宴上与太子斗争犯的小错,父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岂料文景帝下了惩罚藩人的命令,对待梁逍却轻拿轻放:“你自幼便贪玩,哪里懂得这些,叫你比个投壶倒是能年年拿第一名,那藩人向来狡猾,日后你莫要着了道。”
“父皇教训的是。”梁逍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毕恭毕敬回答道。
倒是一旁的梁越有些傻眼,随即心底升起一股子不忿,又是这样,六弟打小就混不吝,父王好似对他格外宽容!他是相信梁逍没那个能力与自己争夺储君之位的,但是文景帝对他的那份难得的宽容,却让梁越有些眼红。当即出声道:“父王!六弟已经不是小儿了,鸿胪寺的事若是传出去,丢的是皇家脸面,岂能姑息!”
文景帝低低咳嗽一声,骂道:“那你要我如何?!他毕竟是你弟弟!”
梁越:“……”
梁越很想回一句,当初您为了太子责罚自己的时候,可有想过自己是太子的弟弟?
但他也知道,也许是梁逍从未参与政治,文景帝对这个小儿子保留了一丝宽容。
虽心里有气,但眼下不是闹的时候,便只能咽下这口气,垂首道:“是。”
文景帝接过内侍递来的茶水润了润嗓子:“还有什么事?”
梁起率先道:“回父皇,儿子不打搅父皇休息了。”
见太子要走,梁越便也表示自己有事要处理。
只是三人打算离开时,文景帝却来了一句:“你们两个走,逍儿留下。我有一副叶子牌……”
太子和三皇子走出勤政殿,隐约能听到里头传出欢声笑语。梁越阴阳怪气道:“六弟整日不务正业,父皇真是老糊涂了。”
说完,看向一旁的梁起,见他也望着里头,薄薄的眼皮耷拉着覆着深邃的双眸。
梁越嗤笑一声,愈发阴阳怪气:“旁人总说你们脾性像,但我看父皇更待见六弟啊。”
梁起眼尾扬起,露出一个疏淡的笑容:“三弟说的对。”
竟是不欲多言,转身离开。
梁越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也不耐,只是收敛了神色,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旁人都道两人品性相似,却不知比起梁逍,太子更加深不见底,永远令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