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一头雾水,打算回去给钟晚瞧瞧,快到院子时,却被人喊住。
弱冠之年的青年穿着灰褐色短打,腿脚都绑着白布方便劳作,面容清秀,正是明玥的同乡孙康文。
孙康文走过来塞给她两个石榴:“主人家赏的,我记得你幼时爱吃甜,姑娘莫嫌弃。”
这石榴生得极好,圆润且红彤彤的,里头的果实必定汁水饱满,明玥连忙推拒,“孙大哥,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
孙康文没接,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咱们不是同乡吗?这点东西你还跟我客气?”
明玥脸一红,支吾道:“话不能这样说……”
“有空去附近走走吗?”孙康文发出邀请。
明玥一想这会儿小姐在休息,支支吾吾片刻,便答应了。墨务府后头有一座拱桥,两人缓慢踱步。明玥面上不显,心口却怦怦乱跳,孙康文长得俊人又开朗,当初在乡下她就觉得他不一样,只是他不爱搭理自己,没想到如今倒是变了……
孙康文看着湖面上映出女子羞赧的面容,眸色更深了几分。他笑道:“自从离开家乡,我便四处漂泊,最终还是回到江陵,主人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你呢?”
两人慢慢打开了话匣子,孙康文像是很惊讶道:“原是钟家大小姐,她竟是制墨高手?”
一听到有人夸自家小姐,明玥也觉得自豪:“我家小姐不仅会制墨,还会雕刻。”
“这般聪明的人,怪不得会留你在身边……”
明玥脸一红,娇嗔道:“说什么呢?”
孙康文像是察觉失言,手握成拳虚虚轻咳一声:“那明玥你的制墨水平也很厉害吧。”
“哪里呀,我都是跟小姐学的,这次小姐……”明玥一愣,犹豫了。
孙康文却好似并未察觉,接过话茬:“说起来,这些公子小姐手艺都挺不错的,这次我听说好几个世家大族的孩子来参赛,我那主人家为了能赢做了一个……”
孙康文就这样把主人家制作的墨品说了出来,要知道在未遴选之前,参赛选手的作品是机密。印象里孙康文便是这般爽朗没有心机之人,明玥暗道自己狭隘了,两人是同乡,孙康文信任自己,与她闲聊的话定然不会外传。
两人聊了一会儿,明玥这才离开,回到住处,钟晚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明玥轻咳一声:“碰到了同乡。”
钟晚眉眼一挑,怪笑道:“是该多聊一会儿。”
“对了,”明玥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瓶,递给钟晚,“说是外头人送来给小姐的。”
青瓷瓶小巧精致,轻轻旋开木塞,一阵清爽的薄荷气息弥漫开来,钟晚:“诶?药膏?”
而且,这一股清冽的薄荷气息,总觉得有些熟悉。
“不会是外头爱慕小姐的人送的吧!”钟晚长得漂亮,在江陵时,就有不少公子哥献殷勤,明玥已是见怪不怪。
“我一直在府内,他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钟晚疑惑,心头却渐渐浮现一个名字……
她猫瞳闪过一丝笑意,环顾庭院四周,微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很是温柔。
“既然来了,也不进来坐坐。”她低声呢喃。
药膏涂抹在伤口处,有一股清润冰凉感,还缓解了些疼痛,伤口比之前好不少。
她想了想,拿起笔纸写下一行字,然后唤来明玥:“你让小太监帮我给那人。”
且说罗十七让小太监把药膏给了钟晚,在附近逛了一圈买了些吃食,正准备打道回府,路过墨务府时被小太监喊住,小太监递给他一封信,说是钟晚给梁逍的。
罗十七便不敢再耽搁,火速回到住处,将信封给梁逍。梁逍正伏案,乍见到这封信愣了下,罗十七抓抓后脑:“钟姑娘给你的,我也很奇怪她怎么知道是你送的药膏。”
梁逍想到什么,心里叹了句鼻子还挺灵,便拆开信封,上面只有一行字:多谢,药膏收到了,很好用。
泛金的墨在宣纸上横竖撇捺,姑娘字迹不如男子凌厉,却有一股不显山露水的柔美。
信纸的最下边还画一只打瞌睡的小猫,圆润可爱。
只是墨迹干燥,像是很久前画的,被她顺手用来写信了。
梁逍目光在小猫身上停留片刻,唇畔轻轻扬起,不同于面对他人时惯性的微笑,此时他的笑倒有些纯粹、发直内心,曦光落在他的眉宇肩上,更多了一丝朦胧美。
宣纸被整齐地折叠起来,放入了书架的某一个暗盒内。
远在墨务府的钟晚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封感谢信,被收入六皇子放机密文件的暗盒里。她忙着制墨,虽然手受伤耽误了些进度,但好在她也想出了些讨巧的法子,几日后,按照原本的计划将墨胚完完整整的做出来。
接下来就是锤炼墨胚,这时她的手伤已然痊愈,手起锤落,揉制墨胚都不在话下。待锤炼完毕便进入和制阶段,整个墨务府的风声平静,比赛只有十日,大抵是快要进入尾声,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做最后的收尾准备,确保不会在最后关头出现错误。
然而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发生了一件令钟晚意想不到的事,彻底将她推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