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段时日，钟晚便整日在墨坊试验，要做出合适的珍品墨，

外形和收藏价值都要考虑，所以她要尽力权衡多个因素，以期达到标准。

与此同时，身在翡翠酒楼的赤影收到来自江陵的信件。

修长的玉手推开门。

“吱呀”一声，奢华精致的里间跃入眼帘。

这是赤影休息的房间。

纱幔层层叠叠坠下，他行动间，空气中响起一阵银铃脆响，带着莫名的空悠。

来自他脚上的西域脚环。

男人走到最后头的屏风，就着烛光读完信件，烛光模糊了他的面容，令人看不出神情。

而后，信纸被火舌吞没，化为一地的灰烬。

林素素告知他，钟晚要为墨坊制作一批珍品墨，要他想办法破坏，让钟晚名声扫地。

他恨过钟家，也恨过钟晚。

恨她收留自己，又像畜生一样，把他扫地出门。

那年隆冬，他被赶出去，旧疾发作，倒在雪地里。

喉咙间堵了一口淤血，沙哑的呼救声被风雪掩盖。

眼前，空茫茫苍穹，雪花翻飞，没有比这刺眼的白色。

唇角，掌心，脚底。

都是冷的。

随着时间推移，身体也愈发沉重，他即将被大雪掩盖。

模模糊糊之际，他还坚守着一个信念：

晚儿姐姐会来救他的吧？

就像当初，把他从牢笼中带出来一般。

但是最终，他没有等到。

而是一名路过的兽医，将他带回去灌了半碗苦药，才把他从鬼门关拽回来。

药太苦了，他毕生没有喝过这么苦的药。

心口像是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裂缝，再也没办法愈合了。

日久弥新。

泛着苦意。

烛光轻晃间，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香囊，香囊略显陈旧，上面绣着一株稚嫩的梅花。

指尖轻轻抚摸着，好似能透过它，感触到另一个人的温度。

眼底渐渐浮现了迷惘。

若当初你没有抛弃我，那该多好呢？晚儿姐姐。

-

一脸忙碌了好几日，这日清晨，钟晚刚想去墨坊，便被陈巧巧和孟青影拦住。

陈巧巧大大咧咧勾住她手臂：“杨柳巷新开一家点心铺子，去不去？”

钟晚刚想说不去，陈巧巧便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拽着她往外走：“你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灰头土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男子呢，走吧走吧，趁着今儿休息！”

钟晚哭笑不得，最后只能遂了她们的愿，一同上街。

三人在新开的点心铺子打包了几份，便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贱人！你若没有龙阳之好，为何打扮得花枝招展？我夫君便是被你这个贱人勾了魂！”

一阵污言秽语突然传来。

钟晚抬眸望去，却是一怔。

赤影？

只见赤影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女子扯着衣领，旁边一个香腮玉面的男子像是她夫君，却敢怒不敢言。

围观的众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就连花娘等人想上前阻止，却被女子身边的家丁阻拦。

原本钦慕于赤影的女子们也是神情古怪，踟蹰不敢上前：“赤影公子有龙阳之癖？这怎么可能？”

“看那位夫人生气的模样，十有八九，否则泼妇骂街的姿态，也是顶顶难看。”

赤影垂着眸，任由众人的唾沫星子喷向自己。

比起曾经的被殴打、凌辱，这些好似已稀松平常。

人们总是原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从不会在意真相，所以他学会了缄默。

“喂！”

突然，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赤影心底一颤，抬眸望去。

钟晚怒气冲冲地拨开人群走进来，叉腰指着那妇人：“你说他勾引你夫君，可有证据？”

妇人上下打量她一脸，不以为意道：“丫头，不该管的事别管，我劝你一边待着去。”

钟晚冷笑：“自古以来，没有证据的责难就是污蔑，你污蔑他，破坏翡翠茶楼的生意，告到官府那儿你也不占理。”

“还要什么证据？”

妇人见碰到个硬茬，松开手，“我夫君整日往茶楼跑，见着他就挪不动腿，还不算证据吗？”

钟晚扑哧一声笑出来。

妇人：“你笑什么？”

“按你的意思，若有一人整日往翡翠茶楼跑，见着美人驻足欣赏片刻，便是被美人勾引了？”她目光扫向四周，“诸位可千万要注意了，莫要乱闯茶楼，否则就要被扣上一顶‘色欲熏心’的帽子。”

妇人没说话，显然是被她的话提醒，逐渐冷静下来。

“我与赤影公子相交甚好，他断然没有龙阳癖好。此事发生的实在蹊跷——”

钟晚视线一转，落在那玉面男子身上，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她冷笑：“我若是你，便不会在这白费功夫，

而是回去好生整治询问一番，你夫君到底是被美人迷了眼，还是想掩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