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素询问眼前的清秋,得到她肯定的答案后,
一双凤眸眼波流转,心想这程氏还算有些聪明,知道挑选时机了。
挥退清秋,钟楚儿:“娘,如果二房不出手,难道真要等待钟晚得到天墨令牌回来……她一向看不惯我们,
爹爹和祖母这些时日也不冷不热,待她回来,这钟家再无我们的立足之地。”
林素素哪里不懂这些,只是眼下,她处处掣肘,钟樵原先还欣赏她身上那股子刻意演出来的书卷气息……时间久了,她露出马脚,
钟樵的诗,她一句都对不上,惹得他心烦厌烦。这几日都往沈玉芝房里跑。
想到这里,她便攥紧掌心,满心的妒恨。
就在这时,钟楚儿突然道:“娘,我倒是有个法子……”
“嗯?”
“前几日我去老太太那儿请安,意外听到几个婢子交谈,说是从前钟晚情窦初开,与一男侍有过黏黏糊糊的关系。后来,老太太看不上那男侍的身份,一心觉得是他勾引钟晚堕落,将他发卖出去,钟晚为此和老太太好一番置气。”钟楚儿压低声音,凑近母亲身旁,“我们不妨找到那个男侍,让他去熙洲……”
“男侍?”林素素警惕:“此事我从未听说过的。当真?”
“做不了假,是那日老太太贴身的蓉蓉训斥几个搬弄是非的婢子,偶然说岔的。我又花了些钱财向一位归乡的嬷嬷打听,那嬷嬷伺候过钟晚。据说那位男侍样貌惊人,风姿不凡,钟晚满心满眼都拴在了他身上。”
当家的大小姐,恋慕一位出身低微的男侍,说不出不好听。
也难怪种家会极力隐藏这件事。
恐怕钟樵也不喜谈论此事,
饶是当初情到深处,颠倒凤鸾,她拐弯抹角,也没问出这等子秘密。
林素素唇角扬起:“你只管着叫老妇人和爹爹注意,这般肮脏的事莫要插手。”
“是。”钟楚儿乖乖道,眉宇间闪过一丝狠厉。
只要一想到钟晚堂堂大小姐,被一个以色侍人的男侍勾下水,甚至怀上了这人的孩子,她便极为畅快……而这将成为她扳倒钟晚,最有利的手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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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取得了贡墨大赛的参赛权,钟晚短暂的喜悦后,便收敛心神,为接下来的贡墨大赛准备。
往年的贡墨大赛,是将一大批上等墨供奉给陛下。
今年无出其右,只是随着贡墨大赛一年又一年的选拔下去,贡墨的筛选也更为严格。
陛下挑剔,贵族们见惯了新鲜玩意儿,因而贡墨大赛考察的是一个奇巧。
常规墨宝入不了眼,根据钟晚了解,去年夺得魁首的墨宝是一锭金光墨。
金光墨,顾名思义,落笔生金,一点如漆,万载存真。
陛下龙颜大悦,赐下天墨令牌,并允诺该墨工入仕籍,一时间金光墨名扬天下。
有了金光墨比照,今年的贡墨选拔只会更严苛。
换句话说,甚至比季度赛困难百倍。
十一月底,于熙洲邵氏墨坊,天下制墨匠人齐聚此地,十八般武艺各显花招。
钟晚也必须拿出自己的优势。
这一日,她突发奇想要制作一副《百墨谱》,此谱并非她之先河,只是常规墨谱一般用于墨坊内部,相当于操作手册,极为简陋且并无观赏意义;
而钟晚想做的墨谱要涵盖天下所有图谱,有品鉴、收藏、指印概览的意义。
这将是她夺得天墨令牌,一个晃眼的噱头,也是一个重要的推力。
钟晚行动力一向极强,说干就干,这几日向邵怀音请示后,推了所有繁琐的工务,一心投入到《百墨谱》的制作中。
奈何知易行难,她才画了几张图谱,便灵感干涸,提笔间思绪空空茫茫。
恰好明玥同她说:“小姐,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说不定就有新想法了。”
这个建议极好,钟晚一口答应,两人凑了个晴好的日子,便去熙洲湖畔乘舟。
说起来,自从她来到熙洲,只在墨坊附近的茶肆、点心铺子等地逗留过,
还真未留意过熙洲景色。
熙洲是通衢之地,比邻两道河岸,货商们都是通过船只运输。
因而河岸两旁熙熙攘攘,人声喧哗,有许多来自各地的新奇玩物。
钟晚在一泥塑摊前逗留,这摊主的手极为灵巧,在泥胚上翻来覆去几下,便成形出炉。
摊子前还摆了许多待售的泥塑品,有兔子、老虎、鸟儿……皆是栩栩如生。
钟晚的目光落在最末端的一只狐狸上。
那狐狸姿态极为慵懒,单手撑着脸颊,斜斜侧躺在榻上,嘴角挂着轻松的笑意,眉宇间的神态像极了一个人。
不知为何,钟晚想到了梁逍。
唔……他平时的姿态跟这只狐狸简直一模一样。
紧接着,又冒出梁逍头顶着棕色狐狸耳朵,身后缀着狐狸尾巴摇来摆去的样子。
她嘴角微微弯起,有些想笑。
摊主见她盯着狐狸,便推销道:“姑娘好眼力!这狐狸可是俺最费功夫捏出来的,瞧瞧这眉眼,瞧瞧这鼻子,比山上的狐狸妖还灵咧,仅此一个哈……”
钟晚也没还价,便买了。
她将狐狸泥塑包裹好,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让让!让让!别挡道!”
“哎哟喂,急什么啊……”
有人被撞得东倒西歪,只见一群盛装打扮的女子,团扇轻掩面,头发丝都像是刻意打理过。依然维持着淑女仪态,只是脚下碎步飞快,叫路人难以招架。
钟晚有些愕然。
虽说近百年来梁氏一族入主中原,带来奔放开怀的风气,民间女子也不像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但也少见这般趋之若鹜,像为了抢某个东西……
她把这疑惑说出口,
旁的摊贩听到,咧嘴一笑:“姑娘可是忘了,明日是什么节日?”
钟晚一头雾水。
明玥却一敲手心:“噢!是乞巧节?”
“对咧,前头茶楼新来一名男琴师,据说那样貌出挑,像极了天上的仙人,啧啧啧……若不是老婆子我年迈体弱,也想去一睹芳容呢……”
看来,偏爱美色这件事,实际上是不分年龄大小的。
历来乞巧节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定,当天女子可当面向男子投掷瓜果,表达爱慕。
想来那琴师果真惊为天人,否则这些人怎会提前一天去,怕被人抢了先?
就在这时,她并未注意到身后又有一群人靠近,
被猛然一撞,脚下绊到什么,整个人朝前扑过去,趴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钟晚:“……”
耳畔响起明玥的惊呼声,她疼得呲牙咧嘴,正要爬起来,忽然发现周围的声音一下子陷入静默。原本喧闹的街市,安静得连树上的蝉鸣声都听得真切。
入目,是一双绣着金丝线的黑靴,她一愣,抬头看去。
眼前男子一袭白衣单手携古琴,身姿挺拔如玉,衣决飘飘,眉眼英挺俊朗,嘴角衔着温润的笑意。眉心有一粒红痣,光晕在他身上镀下一层朦胧光。
当真好似从天而降的仙人。
男子朝她伸手,笑意又更深了一些,带着久违的温柔。
他说:“晚儿姐姐,我扶你起来。”
钟晚愣怔一瞬,下意识搭住他的手,借力爬起来。
拍拍身上灰尘,见周围人都望着自己,又有女子羡慕嫉妒恨,恨不得用眼刀杀了她,
钟晚尴尬地扯了下嘴角,拉着男子走到一处偏僻处:“赤影,你怎么在这里?”
赤影垂眸笑了笑,眼底有些落寞:“我本就无处可去,四海为家。”
钟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想当初,就是他们家收留了赤影,又把他赶出去……
赤影却好似在安慰她一般,
牵起她的手,温声道:“姐姐,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带你去我在的茶楼坐坐?”
钟晚愣了一瞬,点头答应了。也是,这么多年没见,她也有许多话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