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等三人都把墨胚放入墨模后,管家敲响锣鼓,比试中止,晚间再续上。
钟晚一下场,陈巧巧便带着孟青影迎上来,
陈巧巧夸赞道:“晚儿,你何时学的雕刻,竟是这般厉害?”
钟晚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以前爱玩,家里便请了相熟的师傅教我……”
“据我观察,那两位巧思和技艺都比不上你,你定能博得头筹。”
陈巧巧说完,看向一旁:“是吧青影?”
孟青影沉默一瞬,面无表情道:“凡事不能高兴太早。”
钟晚也这样觉得:“谈论这些还为时尚早,等晚间脱模再做分晓吧。咱们去饭堂吗?”
“恩恩,这次饭堂有红烧大肘子哦……”
陈巧巧舔着嘴角,一蹦三跳,三人朝着饭堂走去。
突然,孟青影脸色一变,眼神锐利的朝身后望去。
陈巧巧走着走着,发现孟青影不见了,回头见她定在原地:“怎么了?”
“无事。”沉默片刻,孟青影低低道。
三人继续朝着饭堂走去,但只有孟青影知道,方才有人在跟踪她们……
那人行迹拙劣,刚一冒头,便被她发现。
这人是为何而来?
难道是仇家找上门来了。
不,他们不会找到这个地方。
还是说……她猛地抬头看向身旁钟晚,难道是因为她?
察觉到她的视线,钟晚微微一笑:“阿影,你看什么?”
孟青影向来不喜多管闲事,但念及她当初也帮了自己,
心中微叹,低声道:“有人跟踪你,约莫是为了晚间的比赛,你多些防备。”
闻言,钟晚一愣:“好……多谢。”
晚间就是一决胜负的时刻,钟晚知道,比赛考验的也是人心,有人按捺不住,想通过极端手段获胜了,这也是常有的事,
但她早有防备,墨模放在操作台隐蔽的位置,加之管事看管严格,
某些人想通过歪门邪道取胜,定会不了了之。
但她没想到,“事故”竟发生的这般快。
这厢用过午膳,钟晚从饭堂出来,明玥大老远急急忙忙跑过来:“小姐!”
心底浮现一抹不祥的预感,她低声问:“怎么了?”
明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气喘吁吁道:“管、管事让你过去……说出事了。”
钟晚知道事情不妙了,二话不说跟着明玥离开。
饭堂门口,陈巧巧和孟青影对视一眼,不解:“这是怎么了?”
孟青影眯起眼睛:“应是赛场那边出事了。我方才察觉到有人跟踪钟晚……”
“啊?”陈巧巧双眸瞪得圆溜溜,猜测,“难道是有人破坏了她的墨模……”
还真被陈巧巧一语成谶。
钟晚按捺着情绪来到赛场,抬眼望去,只见赛场周围围满了人,待钟晚来了,他们下意识让开一条道,
钟晚走进去,却只见自己的墨模躺在地上,中间裂开一道痕迹。
悬着的心终于沉甸甸落下,却好似坠入深渊。
她抿紧嘴唇,满脸难以置信。
除非地龙翻身,否则她的墨模怎会在地上摔坏?是谁想害她?
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管事,后者擦着额角的汗,一脸尴尬:“钟姑娘,邵坊主千叮咛万嘱托,让我们盯着场上操作台,
我是绝不敢怠慢,连用膳都没腾地儿,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它就变成这样了……”
管事说的也是实话,邵氏墨坊季度赛奖励可观,往常为了获奖,有些参赛者便想出歪门邪道,故意破坏其他人的工具或者墨锭,最激烈的一次季度赛,甚至“互相残杀”最后无一人幸免,
最后还是邵怀音雷霆大怒,狠狠整治一番,才杜绝了这种不良风气,不仅加强守卫戒备,还提高对作乱者的处罚,这才树立了比赛的公平公正性。
可却没想到,不过半年,同样的事还是发生了,还是在管事眼皮子底下。
这事儿实在太蹊跷了,有护卫道:“钟姑娘,我们都盯着呢,难不成是你没放好位置?”
“绝无可能。”
钟晚皱紧眉头,上前一步捡起墨模,轻轻地擦拭着,墨模正中间裂开,恰好从燕子的嘴角处,向外蔓延出一道斑驳且触目惊心的裂痕。
模具毁坏了,很显然拓印出来的墨锭,也无法使用。
她深吸一口气,观察四周,突然眼睛一亮。
只见地面微微反光,凑近捡起一看,却是一条丝线,
像是某种植物的根茎,又细又长,而且很牢靠,轻易扯不断。
难道……
有人利用丝线扯下墨模,然后摔碎了它?!
钟晚把想法告知管事,管事却只是扫了眼她手中丝线,无奈道:“姑娘,这种丝线到处都是,坊内并不少见……这也只是你的猜测。”
钟晚心中无名怒火蹭蹭直冒:“我的墨模摔碎了,你们一点责任都没有?”
管事和护卫面面相觑,最后低声嘟囔道:“这也确实只能算你倒霉了……”
“你!”
这时,邵夫人的贴身小厮走过来,贴着管事的耳朵说了几句,管事立刻对钟晚说:“钟姑娘,夫人将比赛往后延迟了一个时辰,你快些想补救措施吧!”
钟晚无奈地看着手里墨模,说的简单,碎裂成这般模样,如何补救呢?
她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般余地,
不过是一个季度赛,竟是这般艰难险阻。
她万般无言地走到操作台旁边坐下,看着手上的残次品出神。
最后一场比试只有三人,钟晚墨模摔碎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众说纷纭,大家看钟晚的眼神都带着同情怜悯。
好端端的墨模怎么会摔碎,而且还是这个节骨眼上!
一个时辰怎么可能重新修补好墨模?只是败得更久些罢了!
比起众人七嘴八舌看好戏的心态,梁逍更多的却是担忧,钟晚将如何应对这次麻烦?
难道真如其他人所说的那般,努力这么久最终败北?
“小姐一定会赢的……”
旁边传来弱弱的啜泣声。
梁逍回头望去,却见正是明玥。
小姑娘眸色通红,手心紧紧攥着帕子,眼神坚定地看着场上,
“小姐?”
若他方才没听错,明玥对钟晚称呼的是“小姐”?
还不待他反应仔细分辨,明玥却又冲场上喊了一句:“晚儿,你一定能赢!”
果然是他听错了吧?
甩甩头,他将此事抛之脑后。
傍晚,落日余晖,散发着最后一点点橘色曦光。
再过一个时辰后,“咚——”铜锣声被猛然敲响,最后一场比试正式开始了。
“叮叮……”
众人只见钟晚手指翻飞,用器具在破碎的墨模上雕刻着什么,有人好奇:“钟姑娘这是做什么呢?现下不是应该脱模吗?”
“嗐,她的墨模摔碎了,估计里头的墨胚已经毁了,如今这番也是为了补救……”
“没用吧,我记得之前有场比试,也是墨模碎裂,最后补救个四不像出来。”
“钟姑娘也是倒霉咯!我本以为这次,她一定能博得头筹。”
“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场上,钟晚没有在意他人的风言风语,一心沉浸在雕刻中。
方才虽然气馁,但她很快便收拾了心情重新出发,她为比赛努力这么久,决不能就这般被打败。
裂开又如何呢?
谁说这不是另一种美感!
那位工匠师傅曾说过,真正厉害的手艺人,是可以将万物都规整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