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和梁逍一样,都去的东院做散墨。每个院落都有监工师傅,东院的师傅叫刘本权。
两人跟着小厮去东院逛了一圈,大概是下工时辰了,东院没什么人,连刘师傅本人也没见着。
熟悉完后,他们就被领着去了住处,在东院最后头,是一群矮房。
男女工舍分别在不同的方位。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一群破破烂烂的矮房,钟晚还是有些惊讶。
见她神情呆滞,小厮却自动错误解读:“你没看错,我们邵氏墨坊向来厚待工人,这么宽敞的住处,是你们的幸事。”
宽敞吗?
钟晚倒吸一口冷气。
比她家书房还小,而且是大通铺,只是用几扇破旧的屏风隔开了……
若是叫小厮知道她的想法,定要骂一句何不食肉糜。
普通工人,拿一份工钱,还有住处已经是顶不错了!
钟晚虽然惊讶,但来之前却已经做好了准备,并不会被简单劝退,因而还算稳得住。
熟悉得差不多了,小厮任务完成,丢下两人走了。
钟晚和梁逍对视一眼,然后又快速移开目光,分道而行,去了自己的住处。
钟晚找了一处空床铺,把行李安顿好。门口走进来两人。
其中一个细眉细眼,甫一见到她便露出笑脸:“你是新来的?”
另一个身形瘦长,神情冷淡的女子,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忙起了自己的。
细眼女子走到她跟前,热情道:“我叫陈巧巧,她叫孟青影,以后我们就住一块儿啦!”
互相认识后,钟晚便想着初来乍到,与旁人打好关系,将自己带来的零嘴分给她们。陈巧巧看到零嘴顿时眼睛一亮,忙都收了去,孟青影却推开她的手。
显然是懒得多说一句话。
陈巧巧咬着桂花糕,低声道:“她就是这样,当时我刚来,她一个月了才同我说五句话。”
对方显然是寡言淡漠的性子,钟晚收好了余下的桂花糕,不介意地笑了笑。
夜渐渐深了,忙碌了一天,钟晚终于能够躺下来。
只是不知为何,翻来覆去,睡不着。
强迫自己入眠无用后,她干脆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摸了出去。
院子外后有一个小湖,夜风吹来,极为沁凉。
天上挂着大圆盘,她从附近库房里搬来梯子,爬上屋顶赏月。
岂料刚一上去,就见到梁逍。
男人坐在另一端,支着腿,姿态懒散,清冷的月辉笼罩在他身上。
手里正拿着一壶酒,似乎听到动静,缓缓转过头来,晚风浮动他的发丝和衣角。
无端的,钟晚想起《宫廷秘闻》里那个总是神出鬼没的剑客,一袭白衣,执剑天涯。
梁逍看着她,眉梢挑起。
意识到自己看得太久了,钟晚轻咳一声,浑不在意地在屋顶的另一边坐下。
月盘悬挂苍穹,又大又亮,风声和着虫鸣,让她觉得异乡的夜晚并不难捱。
只是,赏着赏着,鼻端却有一股极为浓郁的香气。
转头望去,就见梁逍左手拿着酒壶,右手正是一块包裹在薄荷叶里的烧鸡。
“……”
钟晚的馋虫被勾起,肚子叫了一声。
她强迫自己转移视线,岂料还品鉴起来:“如此月色,美酒配烧鸡,人生足矣。”
有些人端庄地坐着,却在拼命咽口水,比如钟晚。
“只是十七烤得也太多了,夜里不宜多食,可惜一大半只能扔了,喂给池塘的鱼儿。”
什么??!!
吃不完喂鱼?!!
余光瞥见梁逍就要起身,她不顾三七二十一,忙喊道:“等等!”
男人手里拿着烧鸡,回身看着她,眼神迷茫:“嗯?”他的声音偏磁,尾音拖得极长。
喊完才觉得后悔,钟晚暗暗咬了舌尖。
初见,他便污蔑她是登徒子;再见。两人为了争夺名额剑拔弩张。
她不知道梁逍对自己的想法,但总归应是……不太好的。
若是被拒绝了,岂不是没脸?
只是口腹之欲到底占了上风,犹豫片刻,她问:“那不要的烧鸡,可以卖与我吗?”
梁逍看着她,女人嘴里说着请求的话,眼角眉梢却带着倨傲。
他微微歪头,一笑:“可以。”
钟晚眼睛一亮:“多少钱?”
“三十两银子。”梁逍道。
梁逍笑眯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
钟晚暗骂他掉钱眼儿里了,但奈何烧鸡实在太香了,最终还是一咬牙,掏钱买了。
等钟晚走后,罗十七从暗处出来,看着他乐呵呵掂量着银子,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总觉得有些牙疼:“殿下,这烧鸡外头也就卖几两银子,您这算是压榨民脂民膏吗?”
梁逍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瞎说,本殿下做的事怎么能说是压榨呢?”
“那您这是……”
“笨啊,找乐子。”
“……”
二人趁着月色一路回到住处。
此前罗十七花了些钱财,管事给他们二人单独安排在一间厢房。
罗十七看着他家殿下一回来,就伏案在纸上写着什么。
凑近一看,只见上头龙飞凤舞一行字:《市井奇谈》第一回:烧鸡的前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