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接，顾南沉往日那双清炯如星辰的眼好似翻涌起一股猩红，但是望向季云絮时仍旧带着温柔。

许是错觉，许是真实，季云絮看见他的眼中浮起一丝悲痛，像是林间投下的稀疏日光，来不及带上温度，裹挟着寒冷的阴郁。

刹那间，时间好似在耳边往前飞过五年，周围的景物快速变换，季云絮毫无防备地落入顾南沉这双如黑色湖水的眼眸中。

那两年婚姻时光中的点点滴滴如放电影般在眼前划过，每一张画面中都有顾南沉，时至今日，能记住的居然只有顾南沉的好和那隐匿在冷峻下的爱意。

心中一阵密密麻麻的痛，季云絮在那一瞬间心脏猛然揪紧，眼眸悠远，竟当真觉得遗憾可惜起来。

但是只不过片刻，她又马上清醒。

眼前的人可是和双亲的死亡脱不了干系，她早就该一刀斩断！

“放开我！”季云絮趁他愣神的工夫从他虎口处挣脱开来，迅速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意外的是，偏执如顾南沉这一次竟然没有紧追上来。

“你走吧，”季云絮的胸口上下起起伏伏，有些激动，“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暂时放你一马，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快走。”

她不在看他，他却将目光牢牢地锁在她身上。

清风徐来，大门两旁的花树飘下阵阵落英，在两人的发间都落下不少，脱离了树枝的花朵惨白得丧失了生命力，恰如两人的情分走到尽头。

“放我一马？”

顾南沉如同梦呓般重复这几个字，看向季云絮的眼神慢慢从痛楚转变为麻木，进而无法聚焦。

所以，到今天这一步时，他连她是否爱自己的答案也等不到吗？全部都是仇恨吗？

季云絮拉开大门，这才发觉握着把手的手指在止不住地颤抖，吹落的花瓣有一片粘在了脸上，她伸手一摸，居然发现脸颊是湿的。

瀑布般的发丝垂下来遮挡了表情，顾南沉完全瞧不清楚她的脸，也不知她心中是否沉重。

“快走。”

季云絮下意识咬咬牙，背过身去，开口时带上了命令的威严和极度的不耐烦，随即便头也不回地往屋内走。

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关上，季云絮并未第一时间走进屋中，只是力气像是被尽数抽空一般，无力地用后背贴在门上。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再也听不到。

她呼出一口浊气，眼泪竟随着长叹一起滑落，她抬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不会啊，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大仇得报还在哭呢？到底在哭什么啊？

她想制止澎湃失控的情绪，没想到眼泪越发汹涌，最后竟从抽泣变成嚎啕大哭，“哐”地一声顺着门跌坐在地，碰倒了好几个花瓶。

瓷器掉在地上瞬间发出刺耳的破裂声，瓷片四散飞溅，割破了她的手指，泪水落在伤口上，渍得更疼……

顾家虽是没落，但是接手顾家的季家一时半会也忙不过来。

毕竟是两头大象的争执，即使季家成功融资，却还是需要许多时间消化，如同吞食下巨大猎物的蟒蛇需要静养，此时若是有外敌来袭便无甚自保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