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这风,何时停过(2 / 2)

一阵厉风吹过,他呛咳了几声忧心忡忡道:“今年冬日格外的寒冷,不知前一段时间兵部赶制的过冬棉衣给边陲将士们运送过去没有。”

萧子途担心地看向他:“据线报来信,已抵达玄策营,你就不必挂心了,倒是你这咳疾一到冬日便发作,需好生将养。”

李景铖又咳了几声,摆摆手:“陈年旧疴不碍事。”

萧子途垂下眼眸轻叹口气:“若江老先生在,定能除根。”

李简:“江神医神鬼见首不见尾的,指不定在哪云游呢。”

这时一个小公公追了出来:“睿王殿下、小侯爷——”

小公公是贵妃身边的伺候的人,他一早在金銮殿外候着,且等着各位贵人散去,这才悄悄追上来,他拎着一盒食盒跑得气喘吁吁。

“今儿日子特殊,这是贵妃娘娘寅时不到便起身做的几道甜品。”小公公说的隐晦,将食盒径自递给萧子途。

“多谢娘娘记挂。”萧子途接过食盒道,“请公公转告贵妃娘娘,过几日就是腊八,届时我与睿王一同进宫向娘娘请安。”

公公欠身:“是。”

李景铖已成年,早已开府别住,就算身为皇子若想探望母妃,也只能在特定日子才能觐见,算起来,他已有一段时间没见着母妃了,对那小公公问道:“母妃身子近来可好?”

“回睿王殿下,贵妃娘娘身体康健。”

说话间,二人走到车马前,李景铖并没有上王府轿辇,而是提步上了萧府车轿:“今日是舅母冥诞,我去给舅母上柱香。”

李简亲自驾车,他一扬鞭,骏马快速在宽阔的街道上疾驰而去。

车轿里烧着炭盆,暖和许多。

萧子途掀开厚实的轿帘四下扫了一眼,周围没发现可疑人士。

他回身掀开食盒,食盒上层是几道祭品,食盒下层有一个暗格,打开暗格里面有一封信。

修长的手指将信件打开,而后置于火盆上烤了一下,字迹渐渐浮现,李景铖看到他的脸色愈来愈沉,捏着信纸的指节逐渐泛青。

“子途。”李景铖一把按住萧子途的肩膀,而后慢慢松开他青筋暴露的指节,当他一目十行看完内容后脸上的惊怒之色不亚于萧子途。

他眉头皱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李景修干的?”

当年,萧子途回京途中被人下了毒,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若不是偶然遇到那位好心的小姑娘和江神医,世上恐怕早无他这个人了。

这些年他们一直暗中察探,毫无结果,就在一个月前,宫里一新得宠的嫔生了奇病,连带着腹中的小皇子一并没了命。

那嫔的病症竟与萧子途当年中毒的病症一模一样,她先是听不见看不见失了五感,随后脑子渐渐不好使,发了失心疯,在一个雪夜投了池,待宫女发现,打捞上来后,早就断了气,一尸两命。

后宫争斗,肮脏手段多了去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位可怜的嫔妃是遭了小人暗算。

当年巫蛊之祸事发,皇后被废死于冷宫,此后陛下并未立新后,后宫妃位最尊贵的莫过于萧贵妃,虽说萧贵妃早已失宠,可她仍有后宫的协理之权。

萧贵妃不动声色暗中查了一个月,终于查到了五皇子李景修的生母丽妃头上。

萧子途把那封信放在火盆里烧了。

炭火遇纸倏地窜起一簇小火苗,火光噼里啪啦响着,映着小侯爷锋利的眉眼忽明忽暗。

明灭的火光下,萧子途突然冷笑一声:“李景修那帮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当年我父亲已战死沙场,战功赫赫的萧侯对他夺嫡已再无威胁,没想到他们仍是不放心,竟然斩草除根。”

李景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而后一拳砸向车架:“那帮混蛋!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了你。”

巫蛊之祸事发,既是嫡子又是长子的废太子彻底失势,自请去了南疆蛮荒之地,东宫空缺,太子之位迟迟未定,朝中夺嫡之争日渐汹涌。

这其中当属三皇子李景铖和五皇子李景修最为出色。

李景铖勤勉温良有才学,李景修领职京卫署,身有护驾之功,二位皇子一文一武,皆有治世之风。

李景铖从未有过夺嫡之念,由于母家萧氏是开国勋贵,地位显赫,舅舅又是一品军侯战功赫赫,无疑他被当成最有竞争力的假想敌。

这些年他被明着暗着打压,朝堂上暗箭防不胜防。

而五皇子李景修生母丽妃,是当朝王太尉的嫡长女,背靠权势滔天的母家,李景修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车轮辗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西北风打着旋呼啸而过,将密封的轿窗拍的啪啪作响,轿内却寂静无声。

突然车轮打了个滑,轿身稍稍打了个趔趄。

李简在外头喊道:“侯爷,起风了,又飘起了雪花,你还别说,今年这京城的冬日都快赶上西北塞外了,刮在脸上刀割一般。”

“是啊,起风了。”萧子途抬眼,“在这风云诡谲的皇城里,风,又何时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