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纱看着朱皇后的神情变得更加悲凉了,她微笑道:
“皇后娘娘,当年您问奴婢要不要活下去,如今又有了别人问奴婢这个问题。奴婢给他的回答,和当年给您的是一样的。”
朱皇后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
时至今日,她真想仰天大笑。在皇宫里装了那么久贤惠大度,她也想像顾红棠那个恃宠而骄的祸水一样痛快一点。于是她很痛快地用尽浑身力气甩了拢纱一个耳光,也不顾还有别人在场,恨声骂道,“本宫真是好眼力,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本宫真聪明啊,聪明到识人不清,把自己都要害死了!”
拢纱也不顾旁人惊诧的目光,鬓发微乱,低下头轻笑道:
“娘娘不是识人不清,娘娘是没办法。以您的眼力,当然能看出一个人本质的好坏。但您看出一个人是好人,您敢用她吗?您觉得好人会为您做那些脏活累活吗?娘娘,您的心就是黑的,所以您选在身边的人心也必须是黑的,朱者不能待在墨者身边,这就是泾渭分明。您被奴婢背叛,是因为您自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奴婢这条小蛇也有反过来咬您一口的今天。您失算了。”
朱皇后瞪着拢纱,忽而又道,“褚栖月是怎么找到你的?”
拢纱笑了笑,理了理鬓发,没有回答。
朱皇后又冷笑着说,“你以为他真能保住你这条命吗?”
“奴婢不会死的。”拢纱轻声道。
“哦?你相信他?”朱皇后也抿起一抹微笑,缓缓道,“你背叛了本宫,将本宫的那些秘密都告诉了他,不尽然吧?你对他仍然有所保留。关于沈太傅的那一部分,你就缄口不言。为什么?”
拢纱嘴角的笑意淡去。
“你不忌惮朱家,但忌惮沈家?”朱皇后紧盯着她,在她耳边又贴近了一些,“不,也不是这么回事。你如果真的忌惮沈家,你就不敢投靠褚栖月把本宫供出来。既然已经把本宫供出来,那就没必要束手束脚了,因为你供出了本宫就等于是和沈太傅为敌。所以,本宫和沈太傅的事就是你攥在手里的筹码,是你用来要挟褚栖月,确保他会保你平安的筹码——”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在拢纱看见了怜悯。
“你在可怜本宫?你凭什么?难道本宫说错了?”
比起得意,怜悯是她更不想在拢纱脸上看到的情绪。她什么时候轮到让一个小小女官来可怜了?没了她,拢纱早就死了,只是这个白眼狼背信弃义——
“娘娘,你是不是把自己想的太重了?”
拢纱没有避开朱皇后的眼神,朱皇后忽然慌了起来,她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拢纱。在明知拢纱已经背叛她之后,她仍然看不透这个人,这就意味着,她甚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