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嫔伸手捻起她额前汗湿的碎发，低声道，“妹妹病得实在是重，人都糊涂了，才说胡话。纵使大家都在牵挂贵妃娘娘，但妹妹生了病，也不能不治，让宫人出去说一声，自有太医院的人来诊脉。”

“我没糊涂，也没说胡话。”

蕊嫔朦胧的目光蓦然凌厉了一瞬，随即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那一点神采又涣散开来，她面露痛苦之色，不过短短几秒又发了一身的冷汗，“我要不行了，你走吧。等我死了，延春宫就是你一个人的了，没人在西偏殿烦你了。”

蕙嫔怜悯地看着她，顿了顿道，“蕊儿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一点小病，就要死要活的。不过是请太医看过，开几副药的事。”

“我的身子我知道，我，我一定活不下去的——”说着，蕊嫔竟是在她仇视了许久的敌人面前流下眼泪，“我的五脏六腑都很冷，再也热不起来了。当年小产，我就亏空了身子。我知道，我早已是残花败柳了。”

“妹妹不用再说了，我这就让人去请太医，再知会圣上。”

“别去，不要去！我现在一定很丑！圣上不喜欢我生病时的样子，他会更加厌恶我的。”蕊嫔的眼泪流得越来越厉害。

蕙嫔见她这样还惦记着昭庆帝怎么看她，心中的怜悯更甚。

但蕙嫔不会告诉蕊嫔，她的身子像残花一样败得如此快，不是因为当年的小产掏空了她的身子，而是因为她之前用的香。那香气有毒，对寻常人的毒性尚小，但对她这样本就吃过药引的人，却是致命的。

如果不出意外，三日之内，蕊嫔就会衰弱而死。

到时候她一死了，有些事就可以盖棺定论了。

“如果可以，我想再给圣上跳一支舞。”蕊嫔不知蕙嫔在想什么，她双眼放空，仿佛已经神游物外，睁大没有神采的眼睛，喃喃道，“圣上以前最喜欢看我跳舞了。他说我跳起舞来，就像是洛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蕙嫔垂下眼眸道：

“只要妹妹好好吃药，定能好起来，到时候再给圣上跳也不迟。”

“不，不会了——”蕊嫔无力地摇头，满脸的恨和不甘，“早在宸贵妃夺走我的孩子时，就不可能了。”

“妹妹怎么又开始犯疯病了？”蕙嫔的声音乍听起来温柔，但却凝结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妖异的引诱之意，就好像她在一步步勾着蕊嫔的魂儿，让她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我没有疯！我没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就是她夺走了我的孩子！我要让她死，那是她应得的！”蕊嫔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原本惨白的脸此刻已经是白里透青，比死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