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公公弯下腰来咳嗽一声，不再往深处想。

朝中斗争和他关系不大，他要做的就是伺候好圣上。他入宫之前是家里人都因饥荒死绝了，因此他没有子孙，也没有家族，将来入土时什么都带不走，也什么都留不下。在大周的皇土之上，他的主子只有昭庆帝，那些肩负着家族命运的文武百官，没一个有他忠心。

无论将来京城如何不太平，只要他还是那个圣上最信任，凡事小心谨慎不会逾越的内侍，那就万事大吉。

在这皇宫之中，唯有小心驶得万年船。

想及此，他抬起眼眸，看见不远处有两个身段窈窕的宫女莲步轻移，不一会儿就到了他们身前。她们穿着青色宫装，看着不过碧玉之年，好齐整的模样，艳若桃李的脸庞，一双眼仿佛能望穿盈盈秋水，眉黛似春山。

看到福寿公公，她们福身问好，声音娇嫩如夜莺。福寿公公望见身段更丰腴一些的那个手里拎着精致的八角食盒，笑道，“两位姑娘是从皇后宫里来的吧？”

“回公公的话，奴婢们是皇后娘娘派来给圣上送养生汤的。”答话的是眉眼更温柔的宫女，她笑起来很是动人，如果搁在寻常人家乃至于高门大户，是能被夫君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那种女子。可在这皇宫之中，像她这样的却连面圣的机会都难有。

因此这一次朱皇后让她和妹妹来送汤，她喜悦得难以自持。

福寿公公望着她，眼底藏着隐秘的怜悯。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她们略一颔首。

两名宫女又回以一礼，然后就带着几分紧张和雀跃往殿门去了。守在殿门的宫中禁卫看到她们，拦下人询问了来意，又用银针检查了她们食盒里的汤，随即才让人进去通报。

没一会儿，通报的人就回来，对她们道，“圣上有请。”

她们提起宫裙进了殿内，一路上不敢抬头，规规矩矩地走进昭庆帝歇息的耳殿，然后在一名大太监的指引下跪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将皇后娘娘给的食盒放下之后，额头触地，同时道，“奴婢拜见圣上。”

昭庆帝半卧在上首的红木榻上，正翻看着一卷书，听到女子娇柔的声音后，他皱了下眉头，并未理会她们，只是对一旁伺候的女官道，“福寿呢？他还没进来？”

头戴珠钗的女官赶忙回话，说福寿公公应该就要到了，若圣上着急，她这就遣人去找。昭庆帝听了这话，有些慵懒地摆手道，“罢了，急吼吼的干什么，不差这一时。”

女官低头说是，随即不发一言地退到他右侧，默默站立等着他再吩咐。

跪在地上的两名宫女心里有些不平衡。进宫两年多，她们虽然一直在朱皇后的椒房宫伺候，却从未有幸得见龙颜。每回圣上驾到，朱皇后都提前让女官把她们带到偏殿去，让她们连龙袍的边都摸不着。今日，她们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来面圣，还以为是大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