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班主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惊恐地抬起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褚栖月，身子颤了颤，然后瘫软在地上，一声不吭了。

孙兰桡连着咳嗽了好几声，皱眉问，“班主，为什么？”

“他不会回答你。”褚栖月拾起放在八仙桌上的戏名册，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缓缓道，“金铭，你还记得李淙吗？”

听到这个名字，金班主的瞳孔一缩。

“不记得也没关系，本王多说几句，你就回想起来了。”褚栖月也不让其他人回避，只轻笑道，“李淙曾是宫里的内侍，当过敬事房总管，也算是有权有势。六年前皇兄登基，肃清朝中郑宦一党，他老人家却安然脱身，得以出宫来养老。那一年，你攒够了银子盘下此地，开了你的戏楼。”

闻言，金班主哑着嗓子挣扎着要说话，“殿下，小人——”

“别说你不认识他。你开这家戏楼的盘缠，都是他给的。”褚栖月看过来，目光凌厉，“也是六年前，你从教坊司里买下了孙兰桡，这同样是李淙指使你做的。”

顾红秩看向孙兰桡，见他面无血色。

孙兰桡的本名不是这两个字，这是他被买入戏班后，金班主给他起的艺名。

十年前因孙丽妃之事，孙家获罪，凡是十二岁以上的男丁不是被流放充军，就是做了苦役之流。孙兰桡当时作为孙家最小的嫡少爷，因为年幼又长得好，被当时负责抄家之事的官员私下卖进楚馆，赚了几十两银子。

楚馆的老鸨有意把他培养成供人取乐的相公。四年过后，他十一岁了，眼看可以陪客了，若不是金班主忽然出现买下了他，把他弄进了戏楼，他早已和那些被送入教坊司族姐一样沦落为妓。

世人把戏子和妓子都当成下九流浑说，但他却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戏子卖艺，妓子卖身。

卖艺和卖身都被人瞧不起，但于他而言，这里面还是有区别。他很庆幸自己能有卖艺的机会。未曾像他一样在那种风月之地待过的人，不会明白他的心情。

是金班主教他唱戏，让他学会了不用卖身就能活下去的本事。虽然在他没成角之前，金班主对他多有打骂，但他还是很感激金班主。即便金班主要把他卖给一个富商，不顾他的死活，他也不想恨他。

此时此刻，褚栖月说的话却像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不认识什么李淙，但他知道他的姐姐在被废前是建文帝的丽妃。而李淙是宫中的公公，这人和他姐姐——

“为什么六年前你将他接入戏班，六年后又要让他出京？”褚栖月伸出手，隔空发力，催动内力之后竟是未碰金班主一下，就强迫对方抬起了头。

金班主只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扼住，他痛苦至极，却连一声呻吟都发不出来。

顾崇简见到这一幕，面露震惊，对褚栖月又敬佩，又畏惧。顾红秩沉默不语地看着，好像丝毫都不感到惊讶，只是拉着顾崇简坐下，让他不要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