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舒娘被日光刺得流出眼泪。她脸色惨白，站在青天白日下就像是不容于世的野鬼。她抬起手挡着那刺眼极了的光，常在昏暗的地方待着，晚上连蜡烛都没有，她的眼力衰退得厉害，此刻竟是连站在不远处望着她的女人都看不清了。

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人群最前方。

那女子穿着锦衣华服，满头珠钗琳琅满目。即使秦舒娘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也能从她身上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那是得宠的妃子散发出来的气味，丝丝缕缕都是皇恩浩**。

孙舒娘暗自想，这位贵妃可有曾经的她好看？

刚才喊话的太监见到孙舒娘站着不动，又扯着嗓子道，“大胆庶人，见到贵妃娘娘还不下跪？”

闻言，孙舒娘就像聋了一样，仍是纹丝不动。那太监脸上一红，就要上前给这被废的庶人一点教训，却被顾红棠拦住。“福顺公公，算了。”

福顺的脚步任何顿住，他对顾红棠露出巴结谄媚的笑，缓声道，“奴才也是怕这庶人不懂规矩，冲撞了娘娘。”

“她一个庶人，还能冲撞本宫什么。”顾红棠不甚在意孙舒娘见到她不跪的失礼，对身旁的双全使了个眼色。双全立刻上前一步，从袖子里递出一块金元宝，递到福顺手上，又客客气气地说，“福顺公公，我有话要和您说。”

福顺是在宫里伺候的老人，和昭庆帝重用的福寿是同时进宫的，他怎能没这点眼力见，看不出这是宸贵妃嫌他站在这里碍事，要把他支出去？

虽然他不明白宸贵妃和孙舒娘一个被废的前朝妃子能有什么好说，但还是接下金元宝，心花怒放地跟着双全走出冷宫去了。

等冷宫里只剩下自己从宫里带出的人，顾红棠才缓缓走到孙舒娘身前，心平气和地说，“孙娘娘，本宫有话想问你。”

听到这声娘娘，孙舒娘心中很是诧异。她没想到自己被废这么久，居然还能在有生之年听到别人这么叫她。这位正当宠的贵妃娘娘，倒是很客气。

而离近了看，她终于能看清贵妃的容貌了。即便她心中再多不甘，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容颜不在她当年之下。她在失宠之前，曾做过皇城中最绝代风华的女人，如今不仅盛宠不在，就连这绝色也换了人做。

孙舒娘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要问什么？”

她这一开口，顾红棠和从沁华宫来的下人都微微愣住，因为她的声音竟是这样好听，清婉甜蜜如夜莺。有两个站在后头的小宫女面面相觑，她们以前替主子去几位采女那里送东西，靠近过西边冷宫，曾听到有女子在唱歌，很是凄绝动人。如今听孙舒娘的声音，她们才知道就是她唱的。

顾红棠看着憔悴得不像样的孙舒娘，顿了顿才说，“娘娘本是先帝的丽妃，应该对前朝后宫中的事颇为了解。”

孙舒娘冷笑着道：

“贵妃娘娘怎么关心起前朝的事了？”

她的眼尾本就是向上挑起，在她容色正好时，平添几分勾人的魅惑。但此时此刻，她已经在冷宫中幽居了十年之久，早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眼角的那几分凌厉，又为她多增了些许阴森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