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昭庆帝先说要罚魏国公的俸禄,此言是心口不一,恰恰是想提醒他这个主审官莫要在查案过程中明着让魏国公也跟着没脸。
其二,昭庆帝在听他说一人做事一人担的说法之后,表面看似赞同,又说此案不牵扯魏国公府为好,这话也是言不由衷了。褚栖月深知昭庆帝现在已对魏国公府生出疑心,对方不仅要牵扯魏国公府,还会命人狠狠地暗中调查魏国公府,非把朱家祖宗八代的底细都挖出来不可。
只是昭庆帝不会让他带领顺天府和大理寺来查魏国公府。以昭庆帝的谨慎,肯定是会让身边宦官和宫中禁卫中信得过的人去查,查得是要越深越好,动静要越小越好,秘密要越少人知道越好。
若是这天下的机要秘密都只有皇帝一人能得知,他这位皇兄才能彻底放心,不再熬得满脸浮肿两眼乌黑。有时候,褚栖月都有些心疼昭庆帝,操的这满肚子心,刚过而立之年就已经有谢顶之势,再这样下去非早衰不可。
他有时又有些怀念起登基前的昭庆帝,他的皇兄曾经也是风流倜傥的偏偏少年郎,曾与他这个幼弟一起策马夜猎,煮酒论英雄。他如今在面前这位中年帝王的脸上,已经很难找到昔日那位兄长的影子。
虽然他还叫昭庆帝一声皇兄,但皇兄其实早已只是皇帝。
只是皇帝而已。
“从云。”就在褚栖月垂眸静立之时,昭庆帝忽而叫了他的表字。褚栖月一时有些许恍惚,好像自昭庆帝登基之后起,就很少再见过他的表字了。
“从云,你坐下。让皇兄此时心里煎熬的有三件事,刚才只说了两件,你可知道第三件是什么?”敲打完了弟弟,昭庆帝的龙颜比方才好看了一些,他神色缓和地笑问。
褚栖月遵命落座,看了昭庆帝一会儿后道,“皇兄又要说臣弟该娶亲了。”
“正是这件。”昭庆帝笑得慈祥亲切,握住他的手,“朕已把此事交给永嘉姑姑,让她帮你操办。你若是有看中的姑娘,也尽管告诉朕和姑姑,难道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褚栖月面上动容,心中却清楚若是他此时提出娶顾三小姐为妻,昭庆帝定不会同意,正如同之前皇后动了心思要把朱家女嫁给他,这事就算他不阻拦,最后昭庆帝也会替他阻拦一样。
魏国公府和安国公府都是权臣世家,且两位国公爷都在朝为官,一个是中书令,一个是掌管天下科举的礼部尚书。他们的女儿一个为后,一个为贵妃,已是声势滔天。
这两家中的任何一家再出位亲王妃,都不是昭庆帝想看到的局面。
其实褚栖月本可以顺着帝王心意,就像他那些堂兄堂弟一样,于他们而言,娶谁都可以。但他却不想这样。大约是从他第一次在人群中遥遥瞥见顾三小姐的那一刻,他就变得不一样了,情窦初开后就是情根深种,从此再也按捺不了滚滚相思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