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听说武人的耳朵比一般人敏锐一些,她只是在榻上微微动了动,他便知晓了。
李琮摇头:“我本来也睡得够久了,现在也睡不着,你上来,睡进去,我们说说话。”
这大晚上的,李琮居然要跟她说话。
可陈华也没有拒绝,慢吞吞地就爬上去了。
这也是原先他们躺着的床,够大够宽了。
李琮浑身的药味,虽然之前也给擦洗过,换了衣服,但是那股子药味就是经久不散的,陈华现在离着近了,闻着闻着都会想到那药的苦涩来,只要一想,连着肠胃好像都是那股子味道,实在是难受。
李琮躺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直平躺着,倒是没有看她。
“殿下,你想要说什么?”她首先开口,原先在榻上的时候,她睡不着,但是现在躺在这里,闻着李琮这苦巴巴的药味,她便觉得自己有些累了。明明喂药间歇的时候,她也休息过了。没想到不是她不困,而是躺着的地方不对。
“我中毒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很久之前的梦。奇怪的是,后来我还梦见你了。”
陈华打了个哈欠,她还以为李琮想要说什么呢,只是一个梦:“那殿下,你梦见我什么了?我什么样子,在做什么?”
“平常的样子,在做木工,特别认真,叫你也不动,眼睛一直盯着。”
陈华嗯了一声:“我往常时候做事的时候也这样,你之前在小作坊的时候不是看得多了,或许就是你看多了,所以便梦到这样的我了。”
这没有什么意思,陈华偶尔也会做梦,梦到自己那些木工活,她很怕其实,所以想要努力将自己手头上的木工活做的尽可能地完美。
可是这世间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尽如人意的。褪去了一切,她也就是个平凡至极的人。若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之前的那些记忆,或许她便不会对自己那般苛刻了。
而且想这些也没有用,她暂时只能做这些。
其实李琮自己也觉得奇怪,在梦中浮浮沉沉的时候,本来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但是他却抓住了一根浮木。因为有了那根浮木,才让他不至于一路往下,被梦境完全淹没。
或许是那木头让他想到的陈华,陈华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还没有完全查清楚,便这样随便着了人家的道,真让人不服气。
因为恨极了,他还死死抱着那块木头。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块硬邦邦湿漉漉的木头,最后居然会变成一个温软的,散着淡淡香味的,似乎就要完全软化的人。
那是一个女人,那还是陈华。
可看着又不大像陈华,她的模样看着比记忆中的要大一点,好像是长大一些的陈华。
他看进了她的眼睛里,这个小姑娘的眼睛很奇怪,看着他,但是却总是蒙着一层东西,好像隐瞒着什么事情。梦里抱着的人便是这样的眼神,所以李琮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便是长大了一些的陈华。
她明明被他死死抱着,却还要反手抱他:“殿下,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我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李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梦境中的女人,就是这样跟他说的,当然,她话中有情,但眼中是没有情的。
这似乎是一个不怎么会动情的女人,或许是因为年纪太小了,又或许是因为她藏着的那些事情。.
可明知道不是真正的陈华,只是一场梦,李琮还是由不得地震惊,甚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喜从肺腑间升腾起来。这种感觉甚是陌生,但是却不赖。
李琮知道是梦,但是在那时候,他甚至有些留恋那种感觉,他不想要推来,因此便静静地抱着他。
李琮的喉咙一直发苦,在他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床边的陈华。
她看到他醒来,是真的欢喜,她不知道,他看着她,其实也挺欢喜的。
她看着好像又长大了一些,又或者是因为等着他,甚至是因为多少有些担心,看着又比往常更稳重了些。
阿力跟他说话的时候,她也没有半路插进来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
李琮想到,自己毕竟是她的丈夫,让她跟着来了这里,却没有什么朋友,除了身边的丫鬟,见到的也几乎都是男子。虽然他没见过她有什么朋友,但是据他所知,她在那丞相府的家中,还是有姐妹的。姐妹感情淡薄也无事,偶尔能见见碰个头,也至少是有些人气的。
李琮终于觉得,总让陈华这样一个人做着事情不好了,得闲的时候,他还是要常常带着她出去的好,跟人说说话,不禁着她,让她像平常小姑娘那样。
这样简单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供给她,可以满足她的。
李琮真想要跟陈华说说这事,叫了她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想了想,他终于睁开眼去看,才发现这陈华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睡着的陈华就不怎么动了,但明显,她睡得不太安稳,紧紧抱着被子,脸蛋紧紧贴着被子,脸颊边散着几溜头发,脸蛋被压得红红的,看着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怜。
李琮现在也睡不着,索性侧着身子对着陈华。
她不动,他便也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其实陈华这人平常也乖,现在静静睡着的时候,看着更加乖巧了。这样的人原本是最不让人担心的,可李琮却知道,陈华不是。
她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虽然她嫁给了他,但是她始终是不忘自己的目标的,这几天还将心思完全放在了手中的木件上。对着木工,她到底是真爱,还是另外有想法,他已然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