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低头吻了一回她的额间,只觉细腻如瓷,温软可人。
清衡知道,她心里一向以为竹山重逢却是当年初见,殊不知在往日的岁月里,他便曾见过她许多的模样。
见过她昭阳宫外,明眸百转,惊鸿飞去的模样。在夜宴上谈笑风生,瑰艳生姿的模样。在天命石前神情寥落,暗自神伤的模样。
但那其中却不包括她如今这番酒醉微醺撒娇不停的模样。
静窈其人,平日里或是冷漠疏离或是调皮捣蛋或是飞扬跋扈,但总是做出一副十分要强的样子。
譬如从前她跟着七位兄长学术法,大大小小的伤受过不下百次,她几位哥哥看着且心疼,但她龇牙咧嘴亦要强装无事。又譬如她在御宗里待了三万年,因没人知道她是雷泽帝姬,自然没带什么仙娥仙童随侍,平日里有些粗活累活都得自己做,但她从来也不喊苦喊累半分,亦不假以他手,有时勤勤恳恳做完了功课,还要去问擎宇一句:“瞧着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可有什么需要我帮手的?”再譬如她从前受了情伤,每每大醉伤身又伤心,后来又受了天雷刑罚,但却没人见着她哼唧半句,亦没人知道她夜半时分独自在寝殿被窝里哭得令人心疼的模样。
此刻静窈咽了醒酒药,睡了一时半刻醒来,神志却算不上清明,是以她一直拉着清衡的袍袖撒起娇来。
“你今日带我……带我看了雨晴花,来日我带你去看我们……雷夏泽的华池。到了夜……夜里雾气弥漫的,星月交辉,是……亘古的奇景。”她醉意朦胧,一句话却倒还说得完整。
清衡便哄她:“素听闻雷泽之国隐于九天之南,神踪莫测,寻常人是找不到的。”他含笑拢一拢她的鬓发,温和道:“若非你前次带为夫去,为夫便要迷路了。”
“当……然,”静窈颇有几分得色,“莫说是旁人,我……连我都时常在回家的路上……迷路的。”
清衡便笑了,因静窈全然没意识到她找不着家乃是因为她方向感不好,而非雷泽地形隐秘。
瞧着静窈一副乐呵呵傻笑的模样,清衡却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来,连哄带骗道:“小丫头,以后为夫不在你身边,你便不许喝酒了,好吗?”
静窈歪着头,脸颊红扑扑的,微微有些疑惑道:“为……为何啊?”
清衡略有些肃穆,道:“因为夫不放心,怕你遇着坏人。”
静窈思索了一会,方道:“唔,你说的……仿佛是个道理。来,我们打勾勾。”说罢便伸了只小手指与他,又机灵了一回,道:“那、那你也不许陪旁人喝酒了。只许……陪我一个,嘿嘿嘿。”
她那副形容虽是撒娇,却着实有些蛮横的模样。清衡瞧了却觉得格外欢喜,同她打了一回勾,又拢了她在怀里,连声道:“好,好,为夫答应你。”
静窈甜甜地露了个笑容给清衡,便待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