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卓音离去时,带走了谢泽。
虽说之前已安排了台谏上表,可这一次,有了这件筹码,应当能够完完全全坐实谢泽通敌叛国的罪名。
北堂卓音另外分了一队人马,秘密从另一条路带走了那件“证据”。
定王后脚刚离去,燕国边境军马蹄来袭的号角即刻吹响。
司马律终是发现了北堂黎从葫芦谷中逃脱一事,举大军急攻明嵬军大营。
林骁的军队在葫芦谷中受了创伤,回营几日,倒也没有大碍,仍有八成人数可应战。
萧索这边亦无问题。
最关键的,还是北堂黎的那五百黑骑亲兵,除了折损了大半之外,余下的亦都不同程度地负了伤。
而明嵬军主帅北堂黎,因箭伤耽误了太久,又伤在左胸锁骨处,左臂根本使不上力,连同右臂都受了影响。
此时迎战,对明嵬军而言,是为不利。
商议后,萧索和林骁即刻前往距大营三十里处,布置机关陷阱。
意图拖延燕军的进攻之势。
帅帐中,北堂黎对于燕军进犯早有思量。
只是……
如今的他不能只顾自己一个人的感受。
他拉过白鹿茗的手,捧在手心,递到唇畔,轻轻地吻着。
“有一件事,我要同你商量。”
他的柔情和深情,在这个时候,都成了她眼里的警惕。
心里怦的一下,她紧紧反握住了他的手,“你想做什么?”
“让阿玄用曼陀罗草帮我。”他抬起氤氲的眸,试图融进她眼中的潭。
“不行!”潭中起波,晃了又晃。
上次使用曼陀罗草,还是为了骗过褚帝和祈国使团。
那时候千里及为他挑选了近乎没有麻痹药性的曼陀罗草,再配以其他汤药中和,才不致于伤害他的身体和神经。
而如今则有大大的不同。
这一次,他是真的需要。
并且需要的是药性强烈的曼陀罗草,才能更好地镇住左胸上的伤口。
以此换来不知疲倦和伤痛的作战。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这么做的话,这场仗或许能赢,可那之后呢?
他的身体,甚至心志,又将会受到怎样的摧残?
她刚说过要支持他在战场上的一切决定……
可原来竟是这么、这么的难!
北堂黎脸上不仅有苦求,在那份苦苦的央肯之下,又是一份不可更改的坚毅底色。
他不是在求她同意,他只是在求她接受。
他掐着她的腰身,将她箍在自己的大腿上。
试图用柔情融化她的心志,让她破防。
白鹿茗任由自己被他擒住,乖顺地坐着,视线却一直落在他心口的箭伤上。
“不相信我?”他问。
白鹿茗蹙眉,搂过他的脖颈,摇了摇头。
战场上的事,和信任无关,谁也说不清楚。
无论她相不相信,担忧和可能发生的伤害,都是无可避免的。
他被困七日时的那份煎熬,她还愿意再体验一遍吗?
虽然心里不舒服,可白鹿茗还是俯身靠近了他。
她不能生气,因为她爱他。
不想他为难,也不愿将时间浪费在和他生气上。
战场上的事,她终究是犟不过他的。
她的下巴抵靠在他右肩上,小心地避开了他左胸的伤口,双臂柔柔地环住了他的躯体。
她只是,一时无措了。
北堂黎像对待珍宝似的,抚摸着她身后的青丝,忽道:“那七日,我没有一日不在想你。”
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面颊,贴着她的耳,一声声呢喃的细语,诉不尽相思。
一开口就是动容。
他伸手,轻轻拨了拨她耳旁的碎发,眼底晦暗。
“临行前,萧索提醒过我,说军营帅帐里,有个人在等我,就是因为时刻都想着你,我才没有放弃。”
白鹿茗身子忽地一软,侧头,将脸放松地靠在他肩上。
双眼酸涩发胀。
其实不必再说了。
她怎会忍心责怪他?
知道他要做的事,无可抵挡,她不过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罢了。
“好,我不阻止你要做的事,那么你也不能阻止我要做的事,我要同你一起上战场。”
开了口,她才觉得自己的这番说辞很奇怪,像是刻意赌气一般。
未曾考虑前后。
反正,恰好,在同生共死这件事上,她从来都不需要瞻前顾后。
可北堂黎的回应却很认真,他单手捧过她的脸,让她同他四目相对。
他专注地看着她,“鹿儿,那不一样,倘若你真在战场之上,我反而会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之,你死,我死,你生,我生。”
她贴着他,感受着他的温度,他的气息。
“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