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涂修文却当了真,依旧是急切道:“不可能,除了我师傅和我之外,唯一一个涂字辈的人,就是我那个师叔公。”
他刚一说完,我就疑惑了:“你们正一教的人口为什么这么多,涂老仙也就算了,你怎么还有师叔公啊........?”
涂修文答道:“师叔公很厉害,但是行踪不定,我被师傅捡回道观里头,呆了快十年,却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只是从前听师傅讲过几句,说他好像.......一直都还活着。”
...........又来了.....
活就是活,死就是死,哪里还有什么‘好像’?
我在人世间混迹了那么多年,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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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和涂修文互相回忆二十年前那堆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嘴巴里还不住扯皮,扯的漫天飞舞,扯了整整两个晚上都扯不出任何有营养的旧账时,那头伍韶川所在的南宁大本营已经逐渐走上了正轨——即吃得好睡得好,不好就再去城里打劫老百姓,有的吃就吃,仗能打就打,打不动就赖在后方,总之全看对面的敌人行事。
伍韶川觉得自己是在保存实力,也是在给老元帅卖命,压根就没什么不对的。
但按照老元帅的看法,他这样的行为这简直就是赖皮!简直就是流-氓!
打仗哪有这么打的?这连过家家都比不上!
老元帅看着报纸上写的天花乱坠的新闻,气得脸上的皱纹都一并皱了起来,生生把他一张俊俏的老脸个皱成了一张俊俏的苦瓜脸。
这姓伍的也太不像话了!!
上了岁数的老年人,很少有能提得起兴致的东西,是以老元帅的兴奋劲维持的很短,再高兴,撑死了也就高兴一个礼拜。一个礼拜一过,他那高兴愉悦的心情就已经从张茂英的死讯中彻底地脱离了出来,并且这会儿脾气回归了原点不说,老元帅一把年纪,见惯风浪的人,居然这时候还开始重新发作自己的更年期,成日里都在偷偷地怀疑那位自个亲自选中的,伍参谋长的用心。
说来也很是一言难尽,老元帅一直觉得南宁就是块鸡皮,很脆很薄,吃是能吃,但吃起来就总没有鸡肉那么肉多。
他不能轻易地就这么放弃,也不能真把它放在心上挂念着,反正就是很矛盾,矛盾的不知如何下嘴,如何啃肉吃皮。
因为鸡皮就是鸡皮——当你在没有鸡肉吃的时候,鸡皮也是很有营养的。
活着的人们都睡了一觉,醒来就又是一天清晨。在三十二营的营长又一次地指出他们营的劣势和弹药短缺,并且又再一次地和刘大度互相撸袖子抡拳头时,在一边不时点头表示认同的伍参谋长终于没有再继续点下去,他的眼皮子在经过漫长的劳作后,终于是彻底地进行了紧密的交会,他几乎是在刘大队和营长打起来的一刹那,就把眼睛紧紧地闭在了一起,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
想要伍韶川醒,那靠他自己是睁不开眼的,靠外人也不行。
要知道,你永远叫不醒一个想睡觉的人。
伍韶川的眼皮子这会儿就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怎么扒都扒不开。
他是真的困死了,收完骨头还没好几天,新的问题就又冒出来了。
这两天他天天都要开大会,还不是他想开,是底下的人快要吵翻天了,他才不得不开。
老元帅见伍韶川盘踞在南宁,不打也不动,在天津气得跳脚不说,还特地给他连着拍了三封电报,并且语句委婉之余,又很强硬的要给他再塞一个管家管兵的好手,也就是助理过来,据说这人昨天已经上了火车,大概路上不吃不喝不撒尿的话,应该这几天就能到。
本来,三十二营的营长看不惯刘大队,刘大队又看不惯伍韶川身边几个副官,副官里头又是分帮结派,永远都不消停,这批大老爷们永远都有抡拳头的理由和搞帮派的借口。
这在军队里,都快成旧俗了。
于是乎,为了平衡底下人的怨气和分配问题,伍韶川这几天都不管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都得在他们当中做个话事人,他想要严肃一点,也想要收拢身心,可无奈人就是人,人累了就要睡觉,不睡觉就要精神上出毛病,精神上一旦出什么毛病了,那接下来就要坏事了。
尤其是,现在老元帅还要派个人来监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