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间,因为彻底的毁灭,她渐渐忘记了原来的痛苦和仇恨,她彻底成了一个不能长大的儿童,某些时候她担任天使的柔弱角色,某些契机里她担任魔鬼的残忍角色。
姐姐的出现,或许会唤醒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懵懂的东西,但这无法轻易改变她内心的结构,姐姐对她的耐心将是世界重新对她打开的一道门,武明的出现是世界对她打开的第二道门,刘健对她的治疗便是要替她打开第三道门。
姐姐的那一道门是耐心和依赖,生活的稳定和色彩的光鲜;武明的那一道门是爱和渴望,异性的美好之爱和对生活乐趣的渴望;刘健的第三道门,是使她学会面对与独立,是认识与面对的勇气,包容与解决的独立。
奶奶的棚屋在镇上比较偏僻的地方,现在有大半间被邻居做成了猪圈,奶奶和紫怡以前用过的东西仍放在小半间那里。三年前紫茵来接走紫怡,除了紫怡身上穿着的衣服以外,紫茵没有让紫怡带走一样东西。紫茵把紫怡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后便扔掉了。
小镇有点规模,有旅馆,有集市,刘健在旅馆里开了两间房,打算和紫怡在这里先住上一周。前三天不对紫怡进行催眠治疗,带着紫怡一起重温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紫怡对这里是有感情的,当然是有感情的,尽管也许生活在这里她从来没有开心过。当紫怡踏进奶奶的那半间棚屋,看见镜框里奶奶的灰白照时,紫怡的眼睛湿润了,瞬间紫怡抽泣起来。
“奶奶,我是紫怡,我来看您了。”紫怡哭着说。她一定是想起了从前的生活,她知道从前的生活很苦。
紫怡看了看刘健,她并不在刘健面前遮掩自己的感情,她看刘健的那一瞬间,刘健觉得她的眼神好成熟了。就仿佛她一直在伪装小孩,而这一刻却很成熟了。其实她先前并不是伪装小孩,她的行为是根据情景的需要,这一瞬间她需要成熟。她回来了,回来看奶奶了,奶奶已经不在了,也许奶奶在的生活,她并不爱奶奶,奶奶对她意味着贫穷,压抑,可是奶奶又是她依赖了许多年的人,因为奶奶不在了,她才知道应该爱奶奶,应该感激奶奶。
“奶奶,他是我的医生刘老师。奶奶,对不起,我一直都有病,没有照顾您。奶奶,我现在很好,姐姐对我很好,我还交了一个男朋友,他叫武明,他很爱我,他因为有事来不了,他让我代他向您问好。”紫怡说出了这么成熟的话。这让刘健看到了希望。解铃物需系铃物,系住她的是感情的分离和生活的绝望,解开她的自然需要是感情的幸福和生活的希望。
刘健观察着棚屋里的一切,破旧的家具,灰色的玻璃,多余的木板,两张叠在一起的旧床,上面还有两个很旧的布娃娃,堆在墙角的盆子里有几本小人书,有一个坏了角的魔方玩具,还有一些玻璃弹珠。屋顶发霉了,估计下雨的时候会漏水。
另半边棚屋里的猪发出了叫声,刘健才意识到猪屎的臭味,但刘健觉得这里进行催眠治疗是最好的地方,刘健打算给猪圈主人一点钱,让他把猪暂时转走并把臭味消除掉。
紫怡先走出去了,刘健也跟着走出来。许多乡邻都过来围着看,自然是看稀奇,紫怡倒显得很镇静,刘健对紫怡说:“有你认识的吗?你跟他们打招呼。”
紫怡点了点头,有个四五十岁的妇女主动上来拉住紫怡的胳膊笑着说:“紫怡,回来祭奶奶啊,你姐姐没一起来吗,这是你男朋友吗?”
紫怡笑着对妇女说:“王妈,你还好吧,他是我的医生。”
妇女笑呵呵地对众人说:“哟,紫怡变这么乖了。”
大家都更加对紫怡产生了兴趣,也对刘健产生了兴趣,可能他们知道医生可以治一般的疾病,但治紫怡的这种傻病那还真的很厉害。
刘健说:“我带紫怡回来看看,是想让她不要忘记以前的事,这几天我可以到你们各位的家里坐坐吗,我也想听听紫怡以前的事,还有她奶奶以前的事。”众人都点头,有会说普通话的对刘健说没问题,说现在就可以进屋坐。刘健和紫怡进了最近的邻居家,女主人热情地说就在这里吃晚饭,刘健说多谢了,女主人的孙子有七八岁了,她的儿子和紫怡的年纪差不多,紫怡喊他石头哥。刘建问石头哥以前和紫怡一起玩过吗,石头哥说没有,她奶奶把她看得很紧,都不让我们跟她说话,她有时来我们家坐,她奶奶都盯着。
有个老太婆在刘健身边呱啦呱啦说了一通,刘健听不懂,让石头哥翻译,石头哥说她讲紫怡心里是很聪明的,只是以前不喜欢讲话,一声不吭,去她姑姑家住了几天情况更糟了,她是个好孩子,要你一定把紫怡治好,让她飞上枝头做凤凰。
刘健笑着点了点头。那老太婆又拉住刘健的胳膊,笑着仔细看刘健,然后竖起大拇指,接着又邀请刘健和紫怡去她家坐坐,石头哥给刘健翻译了老太婆的意思,刘健说一定一定。紫怡在众乡亲的热情下满脸笑容,刘健感到带她回老家是个很好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