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陆雅兰突然释然了。

心里一空，原本被强压洗下去的tian犊之情翻涌而出，眼眶中打转的泪珠终于落下，她看着魏九爷，小心翼翼问道：“她......有没有期待过我的出生？”

眼底是不易察觉的期待和脆弱。

魏九爷看着眼前这个一言不合可能就要哭得昏天暗地的孩子，忍不住叹气，不禁有些埋怨起程瑶瑶的任性，她倒是求仁得仁了，徒留下活着的人替她受罪。

“你母亲很爱你，当时以她的身体状况，如果不生育还能多活个几年，可她坚持要生下你。她给你留了很多东西，要看看吗？”

陆雅兰捂着脸呜呜的哭着，豆大的泪珠从指头缝里落下来砸在地上，还不忘胡乱点头，表示要看。

魏九爷一辈子流血不流泪，唯一一次掉马尿还是程瑶瑶死的时候，如果谁敢在他面前哭，早被他一枪子崩了，如今这个娇娃娃哄又不会哄，碰又碰不得，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眼睛一厉，杀气腾腾地看向一旁的魏沉。

魏沉扶了扶眼镜，问道：“小叔，那磺胺的配方最后到谁手里了？”

陆雅兰不自觉将耳朵竖了起来。

魏九爷给自家侄子一个“算你小子识相”的眼神，说道：“谁都没有拿到。当时磺胺已经成了半公开的秘密，外国人，华/夏人，官员，军阀都盯的紧，谁都不敢妄动，僵持之下反倒给了瑶瑶养胎加安排后事的时间，等那些人达成一致想要动手的时候，瑶瑶已经昏迷不醒了，没过多久就去了。”

他没有说，程瑶瑶死后的那几年，她身边亲近的人都被严密监控着，也就是他们有些社会地位，又相守相望，才没有无声无息地消失。

也是出于这方面原因，他们默认了陆世邦对陆雅兰的教养方式。程瑶瑶已经为了这个国家流干了最后一滴血，他们希望她的女儿能轻松长大，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才好。

陆雅兰听懂了魏九爷的未尽之意，吸了吸鼻子，止住哭腔，闷声道：“谢谢！”

谢谢你们怀念着程瑶瑶！

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魏九爷摆手，“你这孩子，我是你长辈，说什么谢不谢的！”

他拍拍手，端着礼盒的下人们鱼贯而入，“来，这些见面礼你收着，回去买几件首饰戴，小姑娘家家的，太素了可不行！”

这可能是铁血硬汉魏九爷能说出的最煽情的话了，证据就是，他说完这话不自在地抖了抖。

陆雅兰被逗得破涕而笑。

陆雅兰不似一般的闺阁女子，这半年流浪在外的经历让她增长了不少阅历，同时也带给她很多困惑，见了亲近的长辈，这些埋在心底的问题自然而然就问了出来。

魏九爷闯**多年，说话做事看似一莽汉，但谁要把他当成莽汉，吃亏的肯定是自己，陆雅兰问了，他也难得有耐心的一一回答。

一问一答之间，时间过得飞快，到吃过晚饭准备告辞的时候，不但陆雅兰意犹未尽，连沾了光的魏沉都若有所得。

也许是亲生母亲给她的震撼太大，这一天心情都起伏不定，陆雅兰强撑着上了车，刚开始还跟魏沉聊几句，不知什么时候眼帘就越来越沉......

魏沉正跟陆雅兰分享自己的感想，半天没听见声音，转头一看，对方已经睡着了，脑袋随着汽车行驶而左右摇晃，偶尔一颠簸，脑袋砸在玻璃上，发出轻响，她皱皱眉，换个方向继续睡。

魏沉伸出手指在，隔空轻轻描绘着女孩姝丽的眉眼，良久，轻笑一声，调整好姿势，将对方的脑袋轻轻靠在自己肩上。

睡梦中，陆雅兰微颦的眉心渐渐舒展。

而另一边，听闻陆雅竹说陆雅兰已经到了上海，还跟着交际名媛单平卉鬼混在一起，陆世邦当即砸碎了自己最爱的一个茶碗。

忙派了司机过去接人，他则专程请了假，怒气冲冲地坐在客厅等着。结果从白天等到黑夜，也没等来半个人影。

陆世邦压抑的怒气终于爆发了，抓住一旁死命给陆雅兰上眼药的陆雅竹就是狠狠一顿收拾。

等心情舒畅些，命令司机第二天继续去单平卉家门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