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那人话戛然而止,顾不得惊讶,飞也似的冲过来抱起苏芷。
“是你?”
看到白衣卿,苏芷也颇为惊讶。转念一想,这人一直在暗中跟踪她,找到她也是迟早的事。
不知为何,脱离了赫连辰苍的魔爪,她竟松了口气。
那边赫连辰苍控制住黑衣药师,无法兼顾苏芷,见人把苏芷抱上马背,只得大吼“住手”。
白衣卿哪能理会,大声说句“后会有期”,转身跨上马,飕地就载着苏芷向远处奔驰。赫连辰苍无奈望着远去的两人,咬紧了牙。黑衣药师是他的命,命和女人他只能先顾着前者……
很快,苏芷已经看不见雪地里那两人了,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谢谢大兄弟。”苏芷由衷地说。
“不用谢。”白衣卿摘下披风盖在她身上,好心提醒,“我们还要赶十几天路,这一路得委屈姑娘。”
“什么?”苏芷突然清醒,“你要带我去哪?”
“淮城。”
淮城是南朝都城。她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等等?去那里作甚?”
白衣卿不答,只问:“姑娘的腿似乎不方便?什么时候弄的?我不过去灵州报个信,怎么就这样了?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出气!”
一脸义愤填膺的表情,话语密不透风,苏芷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
端的是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苏芷狠狠掐他手臂。
“哎哟!”白衣卿吃痛,颇委屈地看向她。那眼神好像在说:我救了你,你还欺负我?
苏芷严肃地说:“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别装傻。去淮城做什么?”
“去……咳,姑娘自己去问太傅大人吧。”白衣卿躲开她的注视。他真有点怕这女人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好像恨不得把他肉剜掉一块。
“这是太傅的命令,在下也是不得已为之。为了吃饭嘛,相信姑娘能理解。”
话里句句都在撇清关系。
“我要回去。现在,立刻,马上,把我送到秦王的兵营。”苏芷用命令的口吻。黑衣药师已经把变成她模样的方姝琴送出去了,这事一秒都不能拖。虽然赫连辰苍说不定会揭穿,但她绝不信他会心甘情愿帮助赫连明睿。
白衣卿摇摇头,眉毛一抖一抖,模样十分为难:“要是没把你平安带到淮城,我就死了。”
苏芷瞪他一眼,心不禁揪起来。
韦风八成是要拿她造小人。这倒是后话,现在她非常担心方姝琴对赫连明睿不利……
“要不你派人帮我给秦王送个信?”现在这状况她无法逃跑,只能豁出去,把这天大的情报告诉白衣卿。
白衣卿大方地说:“没问题。”
答应的倒是很干脆。苏芷仔细想想,没发现什么直接威胁,于是把方姝琴和秦宋的事跟白衣卿说了。
“这有点厉害啊……”听完,白衣卿不禁咋舌,片刻后认真道:“姑娘跟我说这些,可见是非常信任于我。我也不会辜负姑娘的信任,这些话一定帮你带到。”
苏芷见他真诚无比,稍微放心,补充道:“顺便告诉秦王,别杀那个秦宋。我要亲手杀了他!”
话语咬牙切齿,表情也突然变得可怖。白衣卿忍不住抖了抖,应道:“一定转告。”
当天晚上住在山洞,白衣卿当着苏芷的面,找来一名少年,把苏芷写的密信交给少年。
“这人可靠吗?”苏芷不禁问道。看这少年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
“可靠。”白衣卿答。他叮嘱了那少年几句,少年点头,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你放心,事情办妥之后,他会来回复。”白衣卿安慰篝火旁一脸忧愁的女子。
苏芷叹了口气,沉沉睡去。
梦里,她又看见了那道深渊。每当她想跨过去,深渊中就会出现一个男人,伸手把她拉入黑暗。
她觉得他分外熟悉,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
殷州城外。
今日大雪纷飞,攻城部队暂停了攻势,可守军依然枕戈待旦,密切注视着城外军营的动静,生怕敌军突然拖出瀚水关那种新武器。
战场上的尸体已被拖离。一种紧张恐怖的和平,笼罩在整个城池上空。
大营里,赫连韦真盘点着损失,坐立不安。赫连明睿斜靠在案边,失神地望着手中的梳子。
赫连韦真瞪他一眼,恨不得把梳子抢过来烧了。
但他不敢。只好说道:“现在情况不容乐观,我没料到四弟的兵如此坚韧。除了围困,目前别无他法,但我们又缺粮草……”
赫连明睿依然心不在焉。
“你倒是说句话啊?”赫连韦真拍拍他。
“有什么可说的。”
“你……唉。”赫连韦真忍了忍,终于忍不住,“你再这样我可不管了!”
说的是气话,他怎么可能不管呢?兄弟间都已经兵戎相向,若是示弱投降,赫连永煦能放过他吗?他母妃和心爱的姑娘还在洪城等他,就算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她们的安全……
有家室的男人,牵挂也就更多些。赫连韦真冷静片刻,忿忿一挥袖,收回刚才的话。
“你就当我胡说!”
“嗯。”赫连明睿漫不经心地答,“你放心,事情会有转机。我们只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等。”
“等?”赫连韦真琢磨一阵,眉头一皱,“我们可拖不过四弟。再说,南朝那边对洪城虎视眈眈,我们不能离开太久。这是个甩不掉的包袱……”
“四弟的包袱更大。”赫连明睿慢慢起身,“他背着上京的朝廷。”
赫连韦真若有所悟:“也是……他之前得罪的人太多,要是他离开上京太久,说不定会有人趁机逼宫。”说着他揶揄地笑了笑,“云太后那对孤儿寡母,也够他操心的。”
“所以我们等着就好。”赫连明睿一边说,一边朝帐外走去。
赫连韦真看他出去,无奈叹了口气,倒不叫住他了。
反正他在这儿也是一樽望妻石,不如就让他去找,省得看着他那张冷脸难受。
这么想着,赫连韦真低头开始核对这月粮草出入。看着那一串串数字不由眼花,心想要是碟仙在就好了。这次随军带的主簿,位数都能算错,一帮废物。
八加三,进一得一。一加七加五,进一得……得几来着?
还没算出来,只听帐外一阵喧哗,有人大叫:“拦住她!”
赫连韦真清醒了几分,立刻大步出去。
撩开帘子,只见赫连明睿站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好像被定身似的。
赫连韦真往前面一看,只见一个女子,浑身是血倒在雪地里。那身灰狐裘散落在雪中,宛如一只死去的狐狸,楚楚可怜。
不等他看清楚是谁,赫连明睿几乎是飞过去,一把抱起女子,转身大步走进帐内,眉宇之间忽而是喜悦,忽而是紧张,更有说不出的心疼和自责。
“传军医!”
……
苏芷等了三天,送信的人没回来。她焦急地问白衣卿,白衣卿说信已经送到大营。
她稍稍放心。
两人又上路。苏芷知道现在自己这状况逃不掉,索性不再考虑逃跑的事情。
白衣卿晓得她不方便,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个小丫头,伺候苏芷。小丫头叫阿秀,是个哑巴,人看上去有点木,手脚倒是勤快。
这天,三人坐在街边面摊吃早餐。
三碗热乎乎的面端上来,冒着白气。阿秀坐着不敢动,苏芷说吃,她才动筷。白衣卿倒是三下五除二把面倒进肚子,坐到一旁剔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