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冷笑,表情融化在可怕的平静里:
“你和我作对的时候,可没那么善良。”
苏芷被他冷肃的气场吓到,不由自主往后挪了挪,解释道:
“我老家的猎人有规矩,不杀怀孕和带崽的母兽,这样才不会竭泽而渔。这母兔怀着小兔子,我们还是放了她吧。”
赫连辰苍沉沉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拔剑朝兔子砍去。
苏芷大惊,赶紧松开手。
一道寒光闪过。她回过神来,只见兔子后腿的草绳被斩断。
兔子也被吓了一跳,愣了片刻,立即从苏芷怀中跳走,转眼就钻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苏芷松了口气,对执剑的男人说:“谢谢你……”
“第四次。”赫连辰苍把剑插回剑鞘,扔在地上。他深深叹气,疲惫地靠上石壁,不再看苏芷。
这个女人,现在让他心神不宁。
他移开目光,望向兔子逃跑的方向。
小时候他偷偷养过一对兔子。
太后并不喜欢动物。他把兔子藏在自己卧室里。
宁庆宫的人都很冷漠。这对毛绒绒的小东西,让他感到无比温暖。
母兔怀孕的那个月,他每天都去御膳房找很多蔬菜和萝卜。他担心母兔像他母亲一样难产而死,还特意询问过御医。
有天他从御书房回来,拿着父皇赏赐的凉糕,想给母兔补充营养。
但他只找到它们的尸体,还有太后阴沉的目光。
太后什么也没说,让他在佛堂跪了一整夜。
他的心也冷了。
第二天,太后告诉他,这些东西会让他变得软弱。想要在深宫中活下去,他的心中不能存有任何同情。
他懂了。
他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未对太后不满,相反,他感激她。在她的严苛教导下,他不仅活了下来,还有机会站上权力之巅。
他从不觉得同情是好的品质。
但现在,他放了那只兔子,原因竟是因为这小女子愚蠢的善念。
真是可笑。
赫连辰苍有些烦乱。他起身站到洞口,望了会儿雨。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又回到原地坐下,拨弄篝火,脸上的平静不再。
他的异常举动让苏芷莫名其妙,又有些害怕。
她是哪里惹到他了吗?
不过是放走一只兔子,他就把不高兴写在脸上。
难不成他很饿?
想到这里,苏芷赶紧道歉说,“对不住了今天,回去我一定做好多好吃的给你吃。”
赫连辰苍没理她。
他现在不想搭理这个女人。不想跟她说一句话。
两人陷入沉默。
苏芷见对方不理她,也不看她,松了口气。她突然觉得赫连辰苍现在这个样子很棒,安安静静的不骚扰她。
希望他一直保持下去。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洞壁上,打算好好睡一觉。
篝火旁边,她没那么冷了,但脑袋很沉,肚子依然不时疼一下。
苏芷半梦半醒,睡了不知好久。
再次醒来,是被疼醒的。
她感到肠子像是被绞碎,仿佛有只手在她腹中撕扯,整个身体都在往下坠。
她咬牙不叫出声。但最终忍不住,一声破碎的痛吟从齿缝漏出。
“啊……”
她捂住小腹,只感觉双腿之间一阵温热,有东西流了出来。
血腥味顿时充满山洞。
赫连辰苍睡得不是很熟。听到声音,他立刻睁开眼睛。
微弱的火光里,只见小女人蜷缩成一团,捂着肚子,痛苦地倒在地上,额头冒出汗珠。
赫连辰苍吸了吸鼻子,一股血腥味直冲脑门。
他立刻将她从潮湿的地上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她的血哗哗流出,洇湿了他的衣襟。
他不禁皱眉。污血是腥臭的,他有洁癖,别说沾染到这种血,就是闻见味道他都难以忍受。
但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
那天苏听雪流产时,御医曾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着凉,不能受潮,否则会落下一辈子病根,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他让女人靠在他胸膛上,尽力不让她碰触到冰冷的石头。
苏芷感到身体被温暖笼罩,迷迷糊糊地说道,“赫连明睿……是你吗?我好渴……我想喝水……”
赫连辰苍僵了一下。顿时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升起。他非常想把怀里的女人扔掉,但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那奄奄一息又无比依赖他的样子,让他没来由地感到愉快,同时又心口发紧。
“水……”
怀里的人反复说着这个字。
赫连辰苍扒开火堆,把她放在火坑旁边。这里干燥温暖。
他走出山洞。雨停了。石坑里有干净的雨水。他掬了一把水回来。
水很凉,她不能喝凉水,但又没有烧水的器皿。
赫连辰苍寻思片刻,有了主意。
他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对这女人如此体贴?
她既不是他的妻子,又不是他的心上人。
他把水含在嘴里焐热,抱住苏芷,把水喂给她。
真该死,他就像个保姆……
赫连辰苍自嘲地想着。
她从未如此依赖他,渴望他。
他恍然意识到,他是这女人现在唯一的依靠。
他紧紧搂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