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太子有一双和他同样美丽的眼睛,脾气却和她一样任性,口是心非。
这孩子若是笑起来,一定如三月春风那般温柔。
可惜他见不到了。
“人只有死到临头,才知道什么对他是重要的。”他说。
“去做你最想做的事,我的孩子。”
……
上京的消息传到苏芷耳朵里时,她和另外三人已经到了边境一座小镇,白薇山就近在眼前。
陈皓在密信中,让他们在此等待。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时已六月,暑热难耐。傍晚的时候稍微凉快些,小镇居民三三俩俩聚集在井边,交头接耳。
“大夏变天啦!”他们纷纷感叹。
苏芷抱着一罐酸梅汤,和赫连韦真坐在树荫里,听行脚商讲事情原委。
半个月前,皇帝驾崩。
据说,他最后见的人是太子。遗诏也在太子手中。
出乎意料地,遗诏里将六皇子立为储君,而太子改封秦王,出镇南疆。
听到这儿,苏芷和赫连韦真对望一眼,双双懵了。
二人慢慢散步到河边,站在绿茵茵的柳树下。蝉鸣声盖过了远处喧闹的人群,正是密谈的好地方。
“他就那么不想当皇帝吗?”苏芷嘴上感慨,脑子里却想着出镇南疆,兴奋不已。
赫连明睿会到南方边境,离她很近了。她一定能见到他。
赫连韦真摇了摇头,“我看他是想坐山观虎斗,然后浑水摸鱼。”
“此话怎讲?”
“六弟年纪尚小,登基之后必有人辅政。我猜这首辅人选,不是楚王就是晋王。”
赫连韦真在一棵歪脖子柳树nbsp;苏芷安静地看着他。
片刻后,他说,“楚王在上京经营多年,朝内势力深厚。若晋王摄政,楚王就会失去大片势力。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容忍别人染指他的东西。他会对晋王发难。而晋王手中有兵,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苏芷点头。
赫连韦真又说,“三弟将他们俩安排到一块儿,让他们不得不争,而他自己出镇边疆,天高皇帝远,人生地不熟,那两人肯定认为他翻不起什么浪,反倒不会先搞他。”
“那两人都是人精,不至于进他这个套吧?”苏芷思索一阵,颇为疑惑。
“你要是和三弟下过棋,就明白了。”赫连韦真笑着叹气,“他历来只搞阳谋,不搞阴谋。可你明知道他要这么搞你,却别无选择,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
说完,赫连韦真看着苏芷,“另外,可能他还有别的考虑。”
“什么考虑?”苏芷好奇。
“他知道你来这里的事儿吗?”
“呃,知道。怎么了?”
“那就没错了。”赫连韦真神秘地一笑,“他把自个儿打发到这里,估计是想来找你。”
苏芷嘴里的酸梅汤差点没喷出来。
“别逗了。”
他那种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大费周章?
就算有来找她的心思,多半也是顺路。
赫连韦真却很认真地回答,“你别不信。他这个人看上去很理智,可疯起来的时候比谁都厉害。”
“这倒也是。”苏芷突然感到开心。
她若有所思地说,“心理学上有个说法,压得越狠,反弹越强。越是理智的人,他积累的情绪就越强烈,等到某天压不住了,就会像火山一样爆发。”
“心……什么学?”赫连韦真疑惑地看着她。
苏芷回过神来。
“呃,没什么。这几天看了一些杂家的书,上面有讲这个。”
二人又沿河走了一阵。
赫连韦真牵挂淑妃,却又没有消息渠道。为了不被打搅,他这次是悄悄出来的,连王府里的下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没法给他通风报信。
他只好问了几个路人。
“不晓得。”路人纷纷摇头。
“不会有事的。”苏芷安慰他,“淑妃娘娘行事低调,不搅浑水,那些人没有整她的必要。”
“但愿如此。”
赫连韦真叹气,接过苏芷递给他的凉糕。
南方的凉糕非常甜,甜的有些齁。
“听说七月份会有桂花凉糕,那种更好吃。”苏芷说。
“还是枣泥和槐花的好吃。”赫连韦真说,“反正琼玉宫的最好吃。”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只见白昭满头大汗跑过来,平日里面无表情的脸,好像突然放晴似的,写满兴奋。
“你们听说没有?殿下出镇南疆,说不定再过几天就能见着他了!”
“听说了。”苏芷笑起来。
白昭热得冒烟,弯腰抄起河水,往头上脸上浇下去。
赫连韦真问,“先别激动,陈皓的事情打听到没有?”
白昭转头看他们,满脸挂着水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