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巫蛊(1 / 2)

晨已过半,阳光斜斜射入大殿,明亮刺眼。

赫连辰苍踱步至一方阴影之下,缓缓禀道,“有传言,太子近日在重华宫中做了些大逆不道之事。”

他埋没在阴影中,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话,已将杀意昭然若揭。

皇帝问,“何事?”

“兹事体大,臣……怕说出来动摇国本。”

群臣心中惶惶,动摇国本这四个字,不就是废了太子的意思吗?楚王敢这么说,究竟是拿了太子什么把柄?

皇帝沉默片刻道,“楚王但说无妨。”

“皇祖母近些天身体疼痛,太医院束手无策。院判对儿臣说,皇祖母的病症他从未见过。儿臣觉着此事蹊跷,便托人去查。”

赫连辰苍故意用亲近的称呼。皇帝神色变得关切而担忧,“查出什么了?”

“儿臣查到了一个人。她告诉儿臣,三弟对皇祖母施了巫蛊之术。”

话音落,群臣惊骇,议论四起。

巫蛊之术?

皇帝最厌恶怪力乱神,曾有西域番邦进献萨满十人,被皇帝当场斩于天阶之下。

去年秋天,皇帝的新宠冯美人,年少不经事,被人唆使用巫术求子。皇帝知道后,直接将她杖毙在冷宫之中,丝毫不念旧情。

倘若此事查实,太子别说被废了,恐怕小命都难保!

群臣侧目汗颜。难怪左相被带走时,楚王一脸淡然,原来手中捏着如此大一张底牌。

众人看向太子,想看看他怎么替自己辩解。

太子却不说话,和楚王久久对视,那神情看上去仿佛早知道楚王会这么说,也不打算反驳。

见人如此,柳侯心中忐忑:楚王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可用巫术诅咒人这种愚蠢的事情,又不像是太子能做出来的。

何况这还触了皇帝逆鳞,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太子无动于衷,柳侯只得出列道,“陛下,太子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断断瞧不上这等愚蠢下作手段。况太子心性至孝,对太后恭敬有加,臣坚信太子不会做此害人害己之事,恐怕是有人诬陷。”

柳侯小心抬眼望了望皇帝。

果然,皇帝的脸色和他想象中一样难看。

皇帝还是誉王的时候,柳侯是誉王府的主簿,对皇帝的喜恶再清楚不过。

那时有人对王妃施巫术,害得王妃难产而死。王妃与誉王伉俪情深,誉王从此对巫蛊和怪力乱神的东西深恶痛绝,得而诛之。

而王妃留下的孩子,就是当今楚王,赫连辰苍……

现在,由楚王出面指证,肯定会牵起皇帝对爱妻之死的愤恨。

柳侯不禁冒冷汗。楚王真是厉害,棋才下了第一步,就先赢走了皇帝的同情。

一会儿太子再怎么辩白,也得落下风。

皇帝没理会柳侯,沉默地看着太子。

群臣不敢吭气,有人暗暗对柳侯投去稀奇的目光,好像在说,这种事情也就只有你柳侯敢搀和了。

柳侯暗自叫苦。要是太子倒了,他们柳家怕是要被楚王五马分尸。就算太子被扔进油锅里,他也得伸手去捞。

良久,皇帝终于开口,“证人在何处?”

柳侯一听,暗叫完蛋。

得,陛下金口一开,直接说“证人”了。看来陛下已经把这件事假设为真,接下来只需要证明就行。

他赶紧给赫连明睿使眼色,可人家压根不理他,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楚王。

两位皇子堪堪对视,那眼神令人胆战心惊。好似一场旁人无法看懂的暗战,已在他们对视之中展开。

良久,赫连辰苍先偏走了目光,对内侍道,“将人带上来。”

很快,内侍从侧殿引出一位女子,着素兰色长裙,带着蓝色面纱,身姿妖娆静雅。

柳侯回过神来,看着这女子颇觉眼熟。

待女子在殿中跪下,唤了一声“万岁”,柳侯心脏瞬间停跳。

这不就是他的乖女儿柳非烟吗?!

她怎么来了?难不成她就是楚王所说的证人?

柳侯心急,顾不上礼节,直接上前责问女儿,“前朝重地,你一介女流来此作甚?!”

柳非烟目不斜视,端出一幅意气凛然的模样,说道,“父亲,女儿来此当然是要作证。”

她知道父亲和弟弟向着太子,也知道柳家与楚王势同水火。

可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呢?要是此番她协助楚王告倒了太子,说不定从前的旧账就能一笔勾销。

而且楚王许她做侧妃,离正位只有一步之遥。

她柳非烟天生是要做皇后的,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既然做不了赫连明睿的皇后,就将楚王捧上皇位,做赫连辰苍的皇后!

顺便把苏婉婉那小贱人弄死,让他们二人到黄泉之下相亲相爱去吧!

想到这里,柳非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瞥了眼目瞪口呆的父亲,对皇帝说,“民女柳非烟,曾是太子嫔妃。十日前民女亲眼所见,太子施行巫蛊之术,诅咒太后娘娘!”

听到这话,柳侯差点没背过气。

他抬起笏板想打,终是没打下去,忍怒往地上一跪,对皇帝磕头道,“陛下,小女说的这些都是胡话,怪臣教女无方!望陛下开恩!”

这女儿,真是把他们全家坑进去了!

她以为帮了楚王,柳家就能得到楚王原谅?

天真!

安乐侯那件事儿就不说了。苏听雪是楚王元妃,柳家与苏家在商场上争斗了三代有余,端的是世仇,苏听雪能不给楚王吹点儿枕边风吗?

况且,苏家一门十二女,有七女嫁入豪门,朝中不少重臣都是苏家女婿,比起柳家,苏家的用处更大。楚王偏向谁,一目了然。

柳家能靠的,只有太子。

要是太子倒了,柳家就是真真万劫不复!

柳侯越想越急,忍不住狠狠捶了柳非烟几巴掌。

柳非烟怨恨地瞪了父亲一眼,磕头道,“陛下,民女所言句句属实!民女劝告太子,太子不听,反而大怒,将民女休回了家。后来还到民女家中,威胁杀死民女!”

“你住嘴!”柳侯怒道。

皇帝有些恼怒,“柳承延,你下去休息。”

听皇帝叫他大名,柳侯更是着急。

皇帝素来礼遇下臣,逢人都叫“爱卿”。点人大名,说明他是真的生气了。

可他来不及说什么,两个内侍就将他架出紫宸殿。

出殿之际,柳侯高喊柳非烟的名字,叫她别胡说。柳非烟全然不顾,继续道,“民女深知太子行事不义,多次劝阻无用。又听闻太后娘娘被诅咒生病……”

她挤出几滴眼泪,故作伤心,“民女素来受太后娘娘慈惠,心如刀绞,故冒死将此事告知楚王殿下。还请陛下明断!”

柳侯一走,大殿内寂静无声,只剩众人沉重的呼吸。

“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皇帝问。他时不时看向太子,但太子像个雕塑般站在那里,嘴角挂着丝苦笑,丝毫没有辩解的欲望。

好像,他已经无话可说。

“民女有证据!”柳非烟见赫连明睿无精打采的样子,笑得更加妖娆,眼睛放光,“民女亲眼所见,太子将巫蛊道具埋在玉漱殿后小巷中,一棵歪脖子槐树sp;皇帝唤来李公公。

“带她去挖。现在就去!”

李公公诺下。领着柳非烟退出紫宸殿时,他小心翼翼看了看太子。

看来,大夏真的要变天了。

群臣听皇帝的语气,好似笃定那槐树;他们已觉出味来。

听后宫传言,太子身患顽疾,时日不多。皇帝早有更换储君的打算,可心中对太子有愧,一直找不到理由。

现在,无疑是个好机会。皇帝会放过吗?

重华宫离前朝有段距离,等待之际,皇帝吩咐内侍端来茶水,分发给诸位臣工。

众人表面悠闲喝着茶,气氛却丝毫没有缓和。

太子与楚王不时互相看几眼,也不知在交流什么,总之眼神极其恐怖。众人只觉暗流涌动,谁也不敢打破这沉默。

整个大殿里最轻松的人,唯有赫连辰苍。

他偶尔瞥苏婉婉一眼,见她乖巧跪在侧殿,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丝毫不关心太子的死活。

而太子,刚才还频频张望那女子,现在却极力避开不去看她,好似她长满了刺,他每看一眼,就会被刺伤一次。看来,他也察觉出苏婉婉对他的冷漠了。

他的心现在一定在流血。

想到这些,赫连辰苍心中升起莫大快意。

他只盼着李公公赶紧找到东西回来,之后,他就能叫出苏婉婉,让她亲手向太子的心脏插下最后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