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一路跑到落花集，一头扎进后面的院子。

见君如月正坐在屋里发呆，便偷偷靠过去。

她就这么低垂着头坐在那，眼神略略有些呆滞，与她之前的模样判若令人。

莫离给自己壮了壮胆，离得更近了些。

她眉眼间与他确有几分相似，只是坐在那儿，那股温婉高贵的气质便显露无疑。

想到爹爹和新娘亲在房间里的谈话，莫离握紧了拳头。

你真的是我的亲娘吗？

他偷偷在心里问着。

这么多年，你对我不管不问，只是将我丢给爹爹来养，我一直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他告诉我，你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我自己也一直是这么认为。可是你竟然做出拐卖小孩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我真的很难原谅你！

他就站在那看着她，直到女人察觉到来自远处的目光，猛然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那一瞬，莫离愣在那。

她温和的目光，让他的心变得柔软。

甚至连一开始的恨意，都没有了。

认出是东家的孩子，君如月朝他招了招手：“来，过来。”

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莫离站在门口，看着她和蔼的脸。

“你怕我？”她小心翼翼地问。

莫离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她从桌上取了块糖果递给他：“来，给你吃。”

“新娘亲告诉我，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吃。”莫离拒绝了她，只是盯着她的脸看。

对这孩子深有好感，君如月将糖果放下，站起身来：“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撞到了你？”

莫离摇头：“你不记得我了吗？”

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君如月弯下身子，与他视线平齐：“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莫离皱眉：“你真的不记得了。”

叹了口气，她点点头：“是啊，我落水后，被你爹爹所救，然后就忘记了过去。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直到你的爹娘给我这样一份差事。”

“人会忘了自己的过去吗？”莫离不解。

“会的。”君如月肯定地告诉他，“有些人受了刺激，有些人伤了脑子，许多事情，就都忘记了。”

缓了缓，她看向他：“你能告诉我，你是在哪里见到我的吗？”

莫离没回答她，只是面色复杂地看向她：“那么，人在不清楚自己是谁的时候，做一些错事，会被人原谅吗？”

君如月想了想：“没有人天生想要做坏事，他们所作的也许都是迫于无奈吧。”

垂眸陷入沉思，莫离没再说话，君如月也不打扰他。

半晌，他大着胆子走过去：“你的家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说，“我不记得自己是谁，做过什么，我只知道，现在我在莫家的落花集，自力更生。”

“你这样幸福吗？”莫离眨眨眼问。

脸上笑意更浓，君如月肯定地回答：“幸福啊。”

“我常常想，我忘记了过去，这也许是最好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爱过谁，也不清楚恨着谁。我只是一个全新的自己，如同重头来过。我可以有新的目标、新的生活，这样也很好。”

“你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吗？”莫离嘟着嘴，“如果有这辈子必须要去做的事，你却将它忘了，不后悔吗？”

“听你爹爹说，我似乎是想不开才跳进水里。我想，我大约是想要去寻死的。一个想要去死的人，只能是绝望，怎么会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呢？”

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君如月问。

莫离想了想，确实如此，他看向她问：“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年多大？”

君如月摇摇头：“我不清楚。只是看自己的样子，似乎比你娘亲要大一些吧？”

顿了顿，她又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以前在哪里见过我了吗？”

莫离垂眸，小拳头攥得死紧。

最后，他下定了决心，伸手从衣内将贴身带着的那块玉坠子掏出来。

“这东西，你可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