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走了很久,又仿佛从未流逝。
周宁彧就这样一直望着怀里的姑娘,直到她闷了很长才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嗯”。他抚着她的长发,下颌压着她的发顶,一声长长的喟叹。他轻轻放倒她,把她裹在锦被之中,自己又翻身下床。摸了摸她嫩滑的小脸,喑哑的嗓音从他嘴里溢出:“你先睡,我去沐浴。”
她在明亮的灯火里反而看得不清楚他深刻的脸庞上是何表情,心里自然也是疑惑的,明明洗漱过怎么还洗?不过哭过,总是特别容易犯困,不一会儿就有些迷瞪的人儿点着头也不回话。
很快地洗漱后,周宁彧周身全是凉凉的感觉,从柜中又抱了一床被子轻手软脚地丢在**,为睡着的阿楚整理了一番,熄了灯才把自己盖在了新的一床被子里。侧身而眠的人一直在黑灯瞎火的屋子里打量近在咫尺的姑娘,犹豫再三把人拉进了乖离,隔着两床被子,他却觉得自己感受到她平平稳稳的心跳。
翌日,阳光撒满房间的时候尚楚之才被刺目的光亮唤醒。身边没有什么温度,想来他起床已有一段时间她只是侧目去瞧那个位置,手紧紧抓着锦被,身子绷得直直的,面上的红晕一点一点加深。她不由得闭上眼呻吟,她昨日说得那些话是不是完全不是合格淑人的教养,像一个活脱脱的妒妇?是不是太过于放纵自己的言辞?毕竟这么大胆的话,她以前连想也没有想过。
而且,这就是情定了吗?为什么好没有真实感?
“唔。”还是忍不住被子拉过头,把自己蒙住的尚楚之低吟了一声,仿佛这样的宣泄就能抹去昨日不可思议的一切。然后便又能回归正轨,她还是仪态大方,不曾有行差踏错的姑娘。她还是周府沉稳的主母,是尚王府里激不起浪花的庶女。
“唉!”她不晓得原来自己这般会叹气,堪堪一个辗转,便吐露第二句。
只是没能再有第三次的机会了,在她的叹气声刚落下时,门外头的红袖轻快地敲了两下门,甜甜的声儿大小得宜:“姑娘,奴婢们进来伺候,可以吗?”
尚楚之立刻坐好,目视前方却没有焦距,眼前是一片发黑的,身子也有几分不可控制的倾斜,“再等一会儿,我还未更衣。”她摸出了枕下的雪花膏,指尖站了些轻轻地涂在腰腹泛白的疤上。自打回来后,她似乎变了许多,瞧着自己的已经完好只留下这碍眼的浅浅白白疤痕的伤。
从前虽然丫鬟替她更衣时,她得费好大的劲儿,才能压下她们触及腰腹等处带来的颤栗,不当场笑出声失了自己官家千金的礼仪。自己穿衣,免去伤口的暴露引来母亲的问话,也不用绷着脸,忍住所有触碰连累的笑。
她既觉得松了一口气,又苦恼倘若母亲问起,因何不教人服侍,她该怎么说呢?转而轻嗤自己,明明婚后周宁彧撇下自己赴任柳州时,父亲对自己大失所望后,母亲也不再说任何话语了。束好腰间的玉带,她有些冷清的声音才将丫鬟们传进屋子里。
红袖为她匀妆,但见她眼睛有些红肿,受到了惊吓,手中的桃花汁捣得胭脂滑了下去,人也慌不迭地跪了下去,俯首贴在指尖,“姑娘这是怎么了?”
懒怠的尚楚之方才睁开眼,瞅见镜中的自己眼睛有些发红、发肿,不由得扶了额:“无事,起吧。”
红袖抬头向绿意投去求救的目光,绿意摆摆手,示意她起身。红袖才战战兢兢地继续为尚楚之梳妆打扮。
绿意嘱咐了小丫头守着一会儿收拾地上的脂粉渍,自己悄悄地去了厨房,干净的手帕包了一颗刚熟的鸡蛋。踩进了主院里,她认真避开了小心留得指甲,剥好了一颗光滑的蛋,捧着正欲给姑娘敷眼睛。
一双修长的手接了过去,她急急忙忙抬头去瞧,正是穿着朝服才回府的姑爷。绿意福了福身子,顺从地无声立在一侧。
红绿挽好姑娘的青丝,发饰装扮了些许,姑娘好像很困的样子,居然不住地点头,她心中偷笑,轻轻别上碧玉簪子,瞧着爷走近了,便按着爷手头的意思退到一边,还贴心地搬了一张凳子。
周宁彧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粉渍,坐在凳子上,鸡蛋就着帕子搁在妆台之上。他抻着手把姑娘稍微挪了些,好看见她的正脸。打着瞌睡的姑娘,勾出他心底无限的柔情,最近的弧度弯得很好看,只是那微微肿起的眼皮叫他皱了眉。
他拿着鸡蛋在阿楚眼皮处柔柔地滚动,还是吓着朦朦胧胧的可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