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无法释然(1 / 2)

翌日,晨初。

晨曦洒满皇宫金顶,幽癖处看不见的角落里,幽冷的凉风掠过青草,诡异幽深。

宫女们低头匆匆走过,太监垂眸安静无声,羽林卫巡逻不言,宫禁森森,殿宇俨然。

杜三思靠在云泽宫外的躺椅上睁开了眼,入目却是青年凝注温和的面容,那本篆刻在灵魂之中的桀骜不羁似乎在她面前永远都成了昨日。

杜三思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个回笼觉睡得并不安稳,杜三思梦中常有许多画面,从前是段三郎被砍头身亡,而后是段三郎在冰天雪地之中孤立无援,之后又是段三郎因牵机毒痛不欲生……

这大概是一个好梦,杜三思想着,抬手摸了下段三郎的眼皮,嘴角一勾,“你看什么啊?”

段三郎仿佛也才刚醒,梳洗后还带着清淡的皂角香,一身服帖的鹰羽锦袍勾勒出匀称修长的躯干,嘴角掠过笑意。

“看我家娘子呀,”段三郎伸手勾了下她的鼻子,好笑道,“才醒一会儿就又睡?”

杜三思这才觉得不对,一个激灵回神,瞪大了眼睛,蹭地坐起来。

奈何起得太急了,脑袋瓜跟段三郎一下子撞上,痛得倒吸口凉气,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段三郎嗤笑,忙伸手替她揉了揉,“着什么急?我看看,没撞痛吧?”

“废话,你说呢?”杜三思没好气,余光扫了眼廊下,确定没有人来笑话自己,这才放心。

自从两人在云泽宫居住开始,段三郎的情绪就一直不怎么高昂,偶尔却很激动,br>

杜三思龇牙,总觉得段三郎似乎如今才终于像个小反派,之前都是虚张声势一般。

“收拾一下,等会去椒房殿给皇后请安吧。”她正有些走神,段三郎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杜三思一愣。

手臂僵在半空,手指揉着额头,视线透过掌心一侧同段三郎对视,杜三思才发现,段三郎眼底留着淡淡的青色。

“你,不要我陪吗?”杜三思柔声问:“我可以在宫外等着。”

“不必,”段三郎抱了抱她,凤眸暗了两分,“这里自然会有人盯着,父皇留人下来,不就是为此?你在这里,我反倒要束手束脚。”

杜三思叹气。

她能猜到等会会发生什么,暴怒激动的控诉者对上运筹帷幄的掌权人,兄弟之间裂痕已存,永远都不可能恢复如初。

可段三郎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司马青是太子。

他可以对罪犯岳喊打喊杀,却对司马青无法动半分手脚。

杜三思没说什么,她知道有些话自己不适合听,哪怕事后段三郎会说给他,但杜三思也不能主动留在这里。

无话可说,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杜三思就离开了云泽宫,独自前往椒房殿。

椒房殿中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过来,派人准备好了茶点,皇后轻轻握着她的手,“放心,本宫已经让人多加关照,宸王殿下与太子殿下纵然不欢而散,也不会有人乱嚼舌根的。”

宫里最重规矩,但宫女太监们困锁一城,却都是好八卦的。

昨日天子被斥,今日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只怕宫外也已经有了消息,恐怕很快朝堂上就会掀起一场风雨。

杜三思心情复杂,面前这个皇后曾经给段三郎下过毒,虽然失手险些还是人,但依旧是有过旧怨的。

她勉强笑笑,恭敬地行礼,“多些皇后体贴,三思感激不尽。”

皇后摇摇头,话不多说,让宣罗陪着她,自己则前往麒麟宫。

今日休沐,皇帝应该也在麒麟宫中等待消息,她要去陪他。

宣罗走进来,叹了口气,“……你若是不想说话,我可以离开。”

杜三思摇头,“坐吧,臣女也有些事想问公主。”

宣罗诧异,上下打量她两眼,确定她不是在虚与委蛇,这才犹豫了一下上前道:“母后的事,你不在意了吗?”

“三郎都不在意,我在意为何呢?”杜三思屏退左右,姿态殷然,从容自若,与一年之前的她判如两人,“何况,我的确有事。”

“什么事?”听见回答,宣罗终于松了口气。

她不会怀疑杜三思话中的真假,因为凭段三郎的性子,若是真的对皇后心存芥蒂,绝对不会让杜三思来这里避难。

“听说今日慕容然行刑,”杜三思如有所思道,“那罪犯岳呢?”

她还记得段三郎拿出来的那封血书,上面写满了对皇帝的不甘与怨恨,对命运的不公与绝望,还有对段三郎的嘲讽与不屑。

濒临死地,司马岳成了罪犯岳,他对段三郎的厌恶还是没有变成恐惧,对当初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杜三思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只是偶尔会想,若是那个乖戾可笑的人也曾为司马长风细心教授仁义礼智……

罢了,过去了。

“他哑了,”宣罗叹口气,语重心长,“也疯了。父皇下令将他囚禁,但我上次去见过他……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茶香缭绕,时间悄逝,杜三思默了默,“意料之中。”

皇室丑闻不见天日,这是所有王朝都默认的一条规则。

“只是可惜了蒙舍里。”宣罗叹道。

杜三思微怔,“蒙舍里……我都把她忘了,她怎么样了?”

宣罗微眯起眼,昔日猎场之上的种种,在见过蒙舍里之后,似乎都随之烟消,“性格大变,如今南诏臣服,父皇倒是没有要她的命,只是将她贬为庶民,罚到青衣巷了……前日,流产了。”

流产了?!

杜三思不无讶异,她还以为蒙舍里也会被圈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