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傍晚，晚霞弥天。

开春的天还是黑得快，已经放了快要二十日的长假，段三郎还未入宫都能感受到宫里那股欣欣向荣又带着几分倦怠滞懒的气息。

马车在宫外停下，成排的羽林卫严肃屹立，早有守候已久的太监迎上来，“奴才叩见宸王殿下，见过杜姑娘！”

杜三思礼貌地点头微笑，“公公久等，我跟宸王来得可是晚了？”

“哟，姑娘多虑了，您二位来得还早了些呢，哪里就晚了？”小太监上前一步，低声讪笑，“不过，总有人比王爷跟太子来得还要早呢。”

两人对视一眼，杜三思顿时心领神会，嘴角一勾，“多谢公公提点。”

“不敢，王爷请随奴才来，陛下说了，请王爷先到麒麟宫去，等宴席开了，再一同入席。”

段三郎颔首，反手抓住杜三思的手，扫了眼张灯结彩的皇宫，宫灯连绵，红衣如海，好一番热闹景象。

隐约间，他似乎在里面看见几个湛蓝衣裙、身上挂满银片与铃铛的女子。

南诏人。

段三郎收回视线。

几人目不转睛，一路往宫内而去，快至麒麟宫的时候，迎面竟见万海走了过来，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自上次封王之后，杜三思就一直没办法好好感谢万海，这会儿一见面，条件反射地扬起了灿烂的笑脸。

段三郎本要点头致意的，余光却见杜三思笑得跟花儿一样，眼皮一抽，目光一下子微妙了起来。

万海微微挑眉，倒是很开心。

他上下打量着杜三思，那一整套的首饰自然是十分扎眼的，将小家碧玉的姑娘捧得金尊玉贵、玉雪可爱，笑容狡黠明亮，那双眼睛更是透彻欢喜，好像看见他很开心似的。

万海不由得也跟着开心起来，“好久不见。”

杜三思正要说话，段三郎忽然懒懒道：“是好久不见，万大人这厢可好？”

“……甚好，”万海毕恭毕敬地行礼，很是从容不迫，“下官见过宸王殿下，还有，杜姑娘。”

“万大人怎么不再宴席上？”段三郎又问。

万海笑道：“顺天府近日收到一桩悬案，陛下特地招下官过来问一问。”

杜三思好奇道：“什么样的悬案？”

万海目光一转，轻声道：“开春雪化后，有人在废弃的破院子里瞧见十二具尸体，每个人都是被一刀割喉。奇怪的是，京师之内竟无这些人的记录。”

不是京师的人？

杜三思眼珠子一转，忽然问道：“那些人死了多久了，有两个月了吗？长什么样？”

万海目光一凝，“姑娘想问的是什么？”

杜三思讪笑，“头一次听见这样的案子，就是有点好奇。如果万大人不方便，那也无妨。”

“倒也并非不方便，”万海若有所思，温和地打量着她，“姑娘有所问，万某有所答就是。”

段三郎不满眉头一跳，目光不明地盯着万海，“这不是你顺天府的公务，也能随意说与外人听吗？”

万海一默，旋即从容笑道：“王爷说笑了，杜姑娘怎么算是外人？”

段三郎翻了个白眼，“不是外人难道还算内人？”

万海：“……”

杜三思：“……”

“三、郎！”杜三思额上青筋一跳，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呢！？人家才不是这个意思，你吃错药了？”

“嘶！开个玩笑而已，那么认真干什么？”段三郎撇嘴，居然还踢他。

段三郎心下不爽，思及相国寺之中某两人私下见面的场景，脸色越发不善，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人家顺天府的案子由得着你管？父皇还等着我们呢，走了。”

杜三思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对万海点头，十分抱歉，“打扰万大人了。”

“无妨，”万海深深地看看段三郎，“下官恭送宸王殿下。”

“好说了，万大人也请自便。”见万海行礼，段三郎不自觉地抬高下巴，故作矜傲地严肃离开。

杜三思扶额，段三郎不愧是小反派出身，跟男一男二天生就对立吗？

真是让人尴尬。

两人重重走了，万海就站在原地，遥遥看着杜三思又讨好地上去安慰段三郎，段三郎还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杜三思第二次上前，段三郎才不情不愿地将人拽住。

他微眯了下眼，嘴角稍稍拉平，像是欢喜被消减了好几分。

“万大人，”一直装聋作哑的小太监在旁边催促，“该走了。”

万海摩挲着手指，缓缓点了点头，“嗯，走吧。”

……

及至麒麟宫，还未进去，就先听见司马岳的笑声。

笑声疏狂，不加掩饰，让人听了就想揍人。

小太监送到这里就止步，转而对杜三思道：“杜姑娘，女眷该前往椒房殿作陪，您且随奴才来。”

去椒房殿？

段三郎皱眉，正要说话，一旁的张嬷嬷却道：“这是宫里的规矩，看时辰，也就小半个时辰不到就能见面了。”

她上前一步，抬头看看两人，“王爷，今儿是年宴，不可乱了规矩，否则不吉利。恐怕天子会怪罪。”

——朕是说，年宴那天，你给我安分点，别给我乱出风头，坏了年宴不吉利，知道吗？

天子有言在先，段三郎不由得迟疑了一下，看向杜三思。

杜三思倒是不以为意，一则只有半个时辰不到，二则他身边还有张嬷嬷，到时候肯定还能看见宣华、宣罗，并不怕什么。

“那就去椒房殿吧，”她也不可能永远都躲着皇后，皇后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杜三思跟段三郎对视一眼，“待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