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读书，就是想教他们习字，”杜三思讪笑，“他们还这么小，未来还有很多选择，总不能一辈子当伙计吧？”

“为什么不能？”

问这话的是王勾，他觉得比起以前的日子，在杜三思这里当伙计，简直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他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未来是很长的，变故是很多的，始料未及充斥着人生每个角落，总是逼着人做下选择。

杜三思复杂地看了眼这群被阶级固化的小同志，语重心长地叹了口长气。

“我认为，‘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

顿了顿，杜三思不无心虚地改了一句台词，“为无愧于心而斗争！”

抱歉了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请原谅小女子用你的话来装了个逼。

果不其然，大家都被她镇住了！

看着众人呆愣的目光，杜三思面不改色，并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一百八十个赞。

这就是现代文学的魅力！

“姐……”周旦旦缓缓开口，“我以为，你会说为了酿酒而斗争呢。”

王勾点头，“这世上最壮丽的事业，当然是报效国家，那戏文里说什么来着，对了！封侯拜将！千古流芳！”

亓官不以为然，“那都是大人物的事，咱们都是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哎呀，你又偷吃我的豆腐！”

“谁偷吃了？谁偷吃了！我光明正大地拿！”周旦旦嬉笑着冲他做了个鬼脸。

王勾眨眨眼，偷偷也夹了一块豆腐，“书上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三人顿时将饭桌当成战场，杀作一团。

杜三思表情无语，果真是小孩子，一点都领会不了革命作家的深刻情怀！

读书，必须叫他们读书！

“说得好。”

一片笑闹中，段三郎认真的声音就像从另一个世界传了过来，丝毫不差地戳中了杜三思的耳朵。

她下意识地看向段三郎，那俊艳纨绔的少年面带笑容，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议，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欣赏，一语不发地凝视着她。

叫人禁不住脸红。

杜三思心虚地低下头，“也、也没什么好，啊不，我是说，这话是挺好的，就是……就是不是我说的。”

“呵，”段三郎忍俊，“我听得出来。”

小白兔一天天只求过她的小老百姓生活，哪可能有时间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估计闲下来想的都是要怎么酿点新酒罢了。

杜三思面红耳赤，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耻，这跟那古早言情穿越小说里拿着李白的诗装逼还特么理直气壮的人不是一样？

噫，太厚脸皮了。

她揉了揉脸，卷起袖子，将旁边本来睡得踏踏实实的小白狗一把提溜起来。

“我去给它洗个澡！”

小白：“汪？！”

说完逃也似的飞奔离开，让几个孩子看得莫名其妙。

“姐姐怎么了？”

“她着急，”段三郎饶有兴趣地跟上去，他有点好奇那句话是谁说的，也还没忘记杜三思的手还带伤，沾不得水，“吃你们的，本少爷过去帮忙。”

三位小同志对视一眼：“哟~”

盥洗区内，小白狗一脸懵逼地被怼进了木盆，被迫惊醒，汪汪地冲杜三思撒娇。

“汪汪汪……”

“别叫了你，”杜三思抿唇，为难地蹲在地上，看它一身污泥，叹了口气，“弄得这么脏，我都不敢下手，我看明天是该把你个绑起来。”

别出去吃些脏东西，回头又来舔她的手，噫，怪恶心的。

她从架子上取下羊囊手套，这手套说是说套，其实就是取一截羊囊扎了个口，淘洗干净了可以放手而已。

她拿着剪刀正准备下手，门口烛光闪动，琉璃瓦渗下的光亮里，突然闯进了一个人。

“我来吧。”

杜三思手一顿，迷惑又惊诧，“你？”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太勤快了？

“哼，怎么，本少爷碰不得你的小宠物？”段三郎娩起袖子，光滑手臂上的淤青就随之漏了出来。

杜三思目光停了两秒，心下一软，“……不会的，它很喜欢你。”

“这还差不多。”他睨了眼杜三思手里剪刀，直接抢过羊囊戴上，无比嫌弃而小心地将手伸向气鼓鼓的狗小白。

“啧，你应该将它带到东牌街上的昙华寺去，让那里的和尚给他剃了一身毛！”

“那不成，”杜三思乖巧地站在一边，“没有毛，冬天要冷的。”

“汪！”小白像是在附和。

段三郎看它一眼，一掌就将小白压进了水里，粗暴地要下刀子。

杜三思倒吸口凉气，“等等等等，你小心点，别戳中了它！”

小白起床气挺大，非常不满意段三郎的服务，气得扭头直咬人。

段三郎心道麻烦，皱眉问：“那下点蒙、汗药？拿绳子绑了？把牙齿拔了？”

“……不行。”

衙内，咱们做个温柔的良民不香吗？

无奈何，为了小白的性命，杜三思又取了一套羊囊手套，“先洗了，擦干水再剪，到时候它说不定就睡了呢？”

段三郎抱着手，就见杜三思用皂角在它身上一阵猛搓，将清水染污，将暴躁小白变成乖巧小白。小白偶尔还张开牙齿作势要咬，最后却色厉内荏地含着杜三思的手指撒娇。

杜三思咯咯笑了，伸手逗逗小白狗的下巴，顺便给它塞了快早就准备好的肉干，还用布条洗了它的牙齿。

不知道为什么，段三郎想起了杜三思给自己糖糕的画面。

眼熟。

简直如出一辙。

段三郎：“……”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