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没有诸如托管班之类的机构,孩子们碰上寒暑假实在没人管的时候,跟着父母一起去上班是常见现象,刘觉民也不例外;在北航大院里他认识了贾森,两人一起打雪仗、玩水枪、捉迷藏,正八经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贾森的父亲曾多年担任北航政治部主任,后来企业改制,这个部门被并入了党群工作部,贾父不愿意接受每天闲坐办公室、逢年过节给老干部送送慰问品的无聊工作,以五十二岁的壮年申请了提前内退,刘觉民再想找贾森玩,就得跑到他三十公里外的家里去,那时交通远不如现在发达,俩人见面的次数遂大大减少,直到他们双双入职北航空警支队,才算又能朝夕相处。
虽然那段时间贾森不露面,但刘觉民并不感到孤单,因为常在大院里一起疯玩疯跑的孩子不是两个而是三个,另外一个,就是许晨。
那几年刘杰是飞行部三中队中队长,一天到晚各地飞,许晨的母亲顾宇是客舱二分部乘务长,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刘觉民和许晨成天泡在一起,赶上航班延误某一方父母回不来,落单的那个就会被带回对方家里吃饭,还经常住下。
刘觉民从小淘气,但由于身边长期有许晨这么个参照系,他在北航的叔叔阿姨们眼里居然算得是个省心的好孩子。
诸位可以脑补许晨是个什么样,用大人们的话形容:“介丫头都淘出了圈儿了!”
许晨是女孩,但论起惹祸绝对巾帼不让须眉,上树掏鸟蛋抓知了掉下来摔破头,下河逮蛤蟆爬了一腿水蛭,往蚂蚁窝里倒开水,点火烧耗子洞等等纯属常规操作,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许晨没干过的。
某年除夕下午,大家都在加紧赶完手里的工作好回家过年,许晨神秘兮兮拉着刘觉民爬上了大厦楼顶,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挂鞭炮。
那年天津尚未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放炮本身不是问题,问题是许晨点燃鞭炮之后,甩手从楼顶扔了下去!
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巧,鞭炮正落在院里运送春节职工福利的卡车车厢里,爆闪的火花点燃了对联吊钱,火烧得那叫一个壮观...
几个吊钱倒是不值钱,关键是危险而又吓人,刚下飞机的顾宇闻听女儿惹出这种事,腿都软了,跑到现场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被大人们围着指指点点的许晨一脸没所谓的样子,顾宇羞急交加,直想钻到地缝里去,这时刘觉民撮着鼻涕来到身边,扯着她的衣襟说:“顾姨您别生气,不是许晨干的,是我。”
刘杰当天执行航班,大年初一才回来,听说此事之后回家抄起扫帚,二话不说就给了儿子一个终身难忘的新年礼物。
那一年许晨十三岁,刘觉民十四岁。
刘杰知不知道儿子是代人受过?
知道,这顿痛揍的核心目的其实是告诉他:少踏马逞英雄,你以为你是在帮她?弄不好是在害她!
不过后来刘杰发觉儿子这顿打挨得有点冤,因为许晨在作死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根本谁都拉不回来。
她中学毕业考试成绩一塌糊涂,去了个收底的职校,从那以后彻底放飞自我,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鼻钉、耳钉、唇钻一股脑往脸上招呼,抽烟喝酒外带烫头,整天穿些个极其抽象的后现代主义非主流服装,逃课泡吧打游戏,成了纯而又纯的社会杀马特女孩。
说实在的,就她当时那个形象,但凡没有爹娘给的天生好皮囊撑着,谁家好人都没眼看。
但非主流归非主流,杀马特归杀马特,许晨始终保持着一个底线:不纹身,哪怕是黄豆粒那么大的,也不纹。
只因刘觉民很认真的对她说过:“许晨,我死腻歪小闺女儿纹身。”
她为什么这么在意刘觉民的话?就因为他仗义?
是,但不全是。
顾宇工作太忙,没时间管女儿,她丈夫为什么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