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老板探出头来，那是一家药铺，正准备打烊的老板很明显地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求求您把丹药卖给我！请把仙丹卖给我吧！”

云裳苦苦哀求着，然而药铺老板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姑娘，仙人炼的仙丹不过是迷信，连皇上都不曾吃过呢！”接着就把门关上了。

那年秋天，娘亲的身体已有如风中残烛，连都城来的大夫都认为娘亲无法活过冬天，自夏末以来，娘亲只能卧病在床，到了深秋，甚至数度徘徊于生死之间，大夫诊断娘亲患的是血疾，而爹爹虽然从都城送来高价药材，可是病情却日渐恶化。

云裳知道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懊恼不已，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娘亲痛苦不堪，于是跑到大街上去。

“请给我仙丹吧！请救救我娘！”即使被关在门外，云裳依旧不死心，挨家挨户地央求店家帮忙。大多数的人都嘲笑云裳，偶尔有人给予同情，即便如此，还是寻不着仙丹。

云裳疲倦极了，身上的衣服全被雨水打湿，冷得直打哆嗦……但是一想到回家后只能看着娘亲痛苦呻吟，她的脚便沉重得踏不出去，她无法就这样空手而归。

走出最后一家药铺大门之后，云裳只能蹲在路旁淋雨，接着有个人向她出声问道：“你蹲在这儿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云裳抬起头来，对方是个少年郎，如雾般的细雨沾在他的长发上闪闪发亮，云裳曾在早先的某家药铺见过他，身上背着巨大背篓的他应该是去药铺卸货的人吧。

“我想要救我娘……若能寻得仙丹的话，她就可以永远陪在我身边了……”

云裳说完后，只见少年冷淡地说：“人的寿命有限，即使用仙丹获得长生不老之躯，也未必能得到幸福。”

“可是，我不愿就此与娘天人永隔，我希望她不要抛下我孤零零一人而去呀！”

“令堂想要继续活下去吗？”少年皱眉。

云裳低头不语，因为云裳的娘亲对人世并无留恋，她知道自己大限之日已近，但还是表现得处之泰然，除了病情带来的痛苦之外，其余的时间她都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

“无悔走过一生的人，必能澈悟一己之天命，并能以洒脱的心态看待这一切。”少年淡淡地道来。

云裳虽然尚年幼，却觉得多少能了解他的话中含义。可是，这和她现在希望娘亲活下去的心情是两码事，她不禁泪如雨下。

她们母女俩一直都是相依为命，认为住在都城的爹爹能一年回来见上她们一次面也好，可是这几年下来爹爹却从未露面，对云裳而言，亲生爹爹其实和陌生人相差不远。

“我想为娘做些什么，我是那么地喜欢娘，是娘唯一的女儿……”

“那就陪在她身旁吧。”少年老气横秋地说着：“你可知道，女儿在这种下雨的夜里迟迟未返家，为人母的又是情何以堪？”

云裳她娘大概正在为云裳担心吧，因为她总是以女儿的事为优先考量。

“快回家吧，别哭了。”少年温柔地安慰着云裳，并用大拇指拭去云裳的泪水。

每当云裳哭泣时娘亲也是这么帮她拭泪。

别哭了，只要能看见云裳开心的模样，便是为娘的最大幸福——云裳的脑海中浮现出娘亲笑着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于是赶忙用手擦掉眼泪。

“我该回去了！”竟然被素昧平生的少年安慰开导，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云裳深深地向对方行礼表达谢意后，准备快步离开。

“等等！”少年叫住了云裳，他放下行囊，并从中取出一个小袋子递给云裳，“虽然这并非仙丹，不过，多少可减轻令堂的痛苦。”

云裳看了看小袋子，不禁疑惑地望着对方的脸庞，“为……为什么你愿意帮我？”

“我是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因为，能够用尽全力去做的事必然是件好事。”少年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微笑，接着他伸手摸了摸云裳的头之后，便消失在烟雨蒙蒙的街道上。

云裳从袋子里取出的是一颗黑色药丸。

云裳回到家后，便让娘亲服下那颗少年给的药丸，果真如同少年所说，黑色药丸并非仙丹，娘亲的病情也不会出现奇迹，但是翌日早晨，两个月来未曾离开过病榻的娘亲竟然坐起身将她叫到跟前。

“嫁给一个如意郎君吧！”娘亲的脸上浮现出一点也不像病人的开心笑容，不断地诉说自己与云裳她爹的回忆，好像那是自己最心爱的珍宝似的。

数日后，娘亲安详地走了。

在那之后，反复出现在云裳脑海里的并非是在病榻上痛苦呻吟的娘亲，而是告诉云裳要嫁个如意郎君时如同少女般娇羞的娘亲。

以及，在雨夜中遇见的那位少年的身影……与他曾说过的话。

娘亲逝世后，云裳被都城的爹爹接回，即使如此，少年的身影依旧深深地烙印在云裳的脑海中。

然而半年前，云裳又在都城偶遇那位少年，她毫不犹豫地跟在那位少年身后，然后发现少年独自登上了白苑山，据闻那座山上有个仙人住的府邸。

他是仙人吗？

因此，他的容貌才会没有任何改变吗？

明明都已经过了将近五年的岁月，他——辰仙，和云裳在嘉州初遇时几乎没有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