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随着徐平第一刀落下，顾兰舟头脑中的一根理智的弦崩断了。

不知从何时起，病**升起五个机关把顾兰舟的四肢和脖颈死死地固定住，贺楚曜仅能握着顾兰舟的一只手，带给她一点微薄的力量，最大的痛苦留给顾兰舟一人承受。

她甚至能够听见刀刃划过皮肤的声音，她想起了案板上的猪肉，一刀下去，开膛破肚。

但她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她的伤疤实在太深时间隔的太久，已经融进她的骨血，和神经组织密不可分，现在被徐平粗暴果断地一分为二，顾兰舟总觉得她的头骨在漏风。

这可能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整容手术了，别人都是打了麻醉药安安稳稳睡一觉，醒来之后就变成了大美女。只有她从穿越开始就在战斗，现在还要在病**和死神争分夺秒。

做手术的徐平很紧张，虽然已经有过无数次操刀的经验，但直接在脸上划口子他还是第一次。

血液染红了一大叠厚厚的纱布，徐平连额头上的汗都不敢擦，他生怕顾兰舟等不及他的下一刀，切割死肉仅仅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亲眼在神医施术中旁观的贺楚曜才明白这个徐平有多恐怖，年纪轻轻就敢为人先，在整个京城还从未听说过哪个大夫敢直接在病人脸上动刀子。

但他更心疼嘴里咬着棉布的顾兰舟，她的眼睛里都在宣告着痛苦，整张脸上全是血迹，贺楚曜只能从她发白的指节里判断出，她现在很冷。

大量的失血，极致的痛苦，顾兰舟前世在训练中还从未这般痛过，继关羽刮骨疗毒以后，她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敢笑对大夫手术刀的人。

但她现在笑不出来。

如果是她以前的伤疤占据了那半张脸，现在的话她觉得那半张脸已经烂掉了，她宁愿用失去所有知觉的代价换取眼下哪怕一秒钟的痛苦，什么老虎凳辣椒水在她经历的这场手术里根本不算什么。

那种剜肉刮骨的痛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顾兰舟甚至无法流泪，她觉得自己的泪腺都在徐平的手术刀下被一刀切断，她很快就痛晕过去，直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看见徐平在为自己缝补伤口。

那穿针引线的手美得像最严谨的雕塑家穷极一生刻画的作品，徐平的目光很专注，顾兰舟只觉得有一根细长的针在脸上跳舞，随着徐平的手指上下翻飞，这场对顾兰舟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终于结束了。

就在徐平抬起手的一瞬间，他剪断的不只缝合的线，还有顾兰舟最后的一丝清醒意识。

她现在很困，需要休息。

徐平把她嘴里的纱布取出，上面留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还好，即便这样，顾兰舟还是挺下来了。

贺楚曜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无奈地随徐平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