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天狼谷中下了一场大雨,这大雨是荀清欢将这谷中幻术退去后所见,她得知了叶庭雪身死一事后已是闭关入逍遥宫中,再没出来。
这场大雨将这谷中繁花清细的芬芳吹散在了空中,随着风便飘散至各个殿中,当冰晶殿中萦绕着这股芳香时,站立在殿中的桑尘甚至有些晃神,仿佛回到了叶庭雪还在的时候。
微风吹彻起殿中所悬的锦帘,朝着叶庭雪所在的房中而去,此前桑尘用了灵力将叶庭雪的肉身护住,她便还如同从前活着时那般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但至少如此,他还在心中觉得她仍旧在他们的身边。
算算日子,今日也应是他们从天狼谷离开去往流离之地寻找岩炉的时日了。
他在这冰晶殿中,等待着荀钰,却是不敢轻易地踏足叶庭雪所在的那屋中去看她一眼。
只怕那一眼便令的从前的回忆如潮水般奔涌而来,会再次使得他痛苦不堪。
就在他神思出窍的这片刻,忽而听得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是荀钰公子,他在心中这般念到。
于是他回过身去,“荀钰公子。”果然是荀钰,荀钰形容憔悴,已是几个夜里没有合眼,看到桑尘的那一瞬朝着他微微的点了点头。
“阿叶她……”荀钰只是说了三个字,便被桑尘接过话去。
“庭雪姑娘她很好。”桑尘其实是故意如此,他知道虽然距离庭雪姑娘离开他们已是有些时日,可是荀钰公子却仍旧没有从中真正的走出来。
他之所以打断他的话,便是不希望他刻意地去想叶庭雪,来徒增悲伤。
荀钰微微一愣,有些恍惚地收回目光,“我知道了。”顿了顿,“是啊,我怎忘了,她此时很好。”
桑尘有些难过地蹙起眉来,鹿眸之中闪过稍纵即逝的哀伤,振作着对荀钰道:“荀钰公子,我们将庭雪姑娘带上,便启程吧。”
荀钰闻言后,便自顾地看向叶庭雪所在的那间房,他的眼中出了伤痛之外更多的已是对叶庭雪的不舍。
他们都很清楚,一旦离开天狼谷去往流离之地,便意味着叶庭雪最后会被他们亲自带至岩炉,而入了岩炉,叶庭雪便会真正的永远的离开他们。
桑尘能够懂得荀钰的不舍,只因他心中也有着同样的不舍。
可是他同时也知晓,他们答应了叶庭雪,按照叶庭雪的遗愿,她终究是要离开他们的。
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荀钰公子,我去谷前准备马车,你若是想好了,便出来吧。”经历过叶庭雪死在他眼前这件事后,他已是变得比初入这尘世更加的稳重成熟,他知道所要去面对的终将逃不掉,就好似他当初拼命地要抓住叶庭雪。
最后却仍旧是看着她跳入了未亡海深渊之中。
他言罢,见荀钰没有回应他,便低首独自朝着殿外走去,只留下荀钰一个人站立在这殿中。
直至这四下风起,翻飞起荀钰的白袍,他才回过神来,忽觉这人世多时是苍凉。
这冰晶殿,从前也是热闹非凡的,可如今,却只剩下他自己还在这里。
好似他们都没有来过,但一切却又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他将目光收回,似下定了决定般的迈出脚步,朝着叶庭雪所在的那间房走去。
在门前站定时,他并未即刻推开那门扉,而是顿了顿,这一瞬他脑海之中浮现出的是叶庭雪从前清浅的笑颜。
当自己打开这扇门,也就意味着要同叶庭雪永远的告别,永远地将她那容颜只印刻在心中。
荀钰觉得自己的胸口忽而疼痛如针刺,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面色凝重。
这样的思想斗争,这样艰难的时刻,他从未有过,而今日却都尝了个遍。
他苦笑着抬首,挺直了身子,伸出修长的双手去将眼前的门缓缓地推开了,伴随着“吱呀”的声音,这门后似乎又有了一丝活气。
荀钰觉得从门前走至床榻边的这段路程似乎越过了千山万水,每一步都格外的沉重,异常的难走。可是他终究还是走到了叶庭雪的身边,因为他心中清楚,她需要自己。
他这般想着时,已是在床榻边半跪下来,“阿叶,我们要走了。”他说着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上她的青丝,依旧如旧时那般乌黑光亮。
他眼眸轻阖,下一刻便倾身将叶庭雪从床榻上抱起,“我便当你允了我此举。”他在她耳畔低声呢喃着,仿佛她还能够听见似的。
只是就在他将要迈出脚步时,忽而听得一声响,似那金玉之音,他便低首去看,见地面之上竟是掉出一枚银锁,他霎时便知道,这锁是从叶庭雪的身上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