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乔乔道，“我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云从龙道。

“我怕你会乱来。”乔乔道。

云从龙笑道：“放心，我现在不会了，我说过有些事情比生命更重要，我不能因为我的一己之私，连累朋友。”

乔乔道：“可他留下来，正是因为你的一己之私。”

乔乔说话有些直，若是旁人，肯定下不了台了。

但云从龙问心无愧，摇摇头道：“不一样，既然连他都劝我暂时先忍忍，我岂有不忍的道理。”

乔乔问：“你这么信他？”

云从龙看了眼阿宇，笑道：“不能不信。”

一句不能不信，包含了太多所见所闻，均是云从龙想都不曾想过的经历，似乎他潜意识里已经把阿宇当成了无所不能的人，就算阿宇现在说能够把月亮摘下来，他都绝对相信。

从寒池到三年见闻，从近几日发生的一切，他清楚阿宇还是那个阿宇，创造奇迹的阿宇。

相信他的人，他从不会让他们失望。

那些不相信他的人，最后都得到了应有的答案，有些人的答案甚至很残酷。

“你信我也信！”乔乔郑重道。

“你……”云从龙复杂地望着乔乔，任何一个男人都能从这样的眼神中感受到炽烈的爱意，他先前本该感受到的，可惜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没太注意，此刻镇静下来，看到乔乔露出这样的眼神，他怎能不理解呢？

“你有老婆吗？”乔乔忽然问云从龙。

云从龙怔住，阿宇也怔住了。

乔乔这样子问，实在不合适，就算以徐国彪悍的民风，女人这样问也太直白了些。

“有，还是没有。”乔乔蹙眉，却很认真道，“我既然相信你和你的朋友，你就要有值得被我相信的身份，这不是什么灵族的规则，而是对我的一个交代，如果你成为我的丈夫，我就可以说服自己完全相信你，也相信你的朋友，但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名分，我即便再相信你，都不能按照你说的做。”

云从龙无法理解这番话的逻辑，问道：“有区别吗？”

乔乔肯定道：“当然有。”

云从龙继续发怔。

“你别看我大咧咧的，但我也是个女人，女人应该只无条件相信自己的男人，不是吗？”乔乔正经道。

云从龙被为难住了。

他又不是女人。

他看向阿宇，阿宇将头别到一边。

阿宇也不是女人。

这种时候，就算阿宇是个女人，懂得女人心思，也不能够帮助云从龙做任何解答，感情的事情，是他们双方的事情，阿宇才是外人，如果方便的话，阿宇真想回避一下。

“如果我们都能活着，你愿不愿意娶我？”乔乔脸红了，但表情不变，很坚定，咄咄逼人。

云从龙讷讷道：“你先前不是开玩笑？”

乔乔认真点头。

云从龙犯难了：“我以为你先前是开玩笑的，我……我其实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她比我漂亮？”乔乔道。

“没有。”云从龙老实道，能比灵族女孩漂亮的人族女性，还真少见，否则在魔族统治的时代，灵族就不会被当作最畅销的奴隶了。

“那你们成亲了吗？”乔乔问。

“没有。”云从龙摇头。

“你愿意放弃她吗？“乔乔连问。

“……”云从龙无言。

“那你愿意爱上我吗？”乔乔再问。

云从龙还能怎样回答？

如果这个时候男人一口答应下来，那说明这个男人一定是骗人的。

如果男人因为一个女人的容貌而移情别恋，迟早还会爱上其他人。

现在云从龙不想骗她上床，更不想考虑这些事情，自然无法回答，他也不擅长骗女人，他甚至觉得骗女人比骗男人还要麻烦，因为骗男人可以喝酒赔罪，一切都在酒里，笑哈哈的就过去了，就算再残酷的欺骗，两人顶多死战一场。

但若是骗了一个女人的感情或者身体，好吧，其实两者都一样，后果是对方会缠着你不死不休，甚至跳崖海角都别想甩脱，而你还因为良心不能杀了她，连逃避责任的理由都没有，只能被缠着，简直生不如死。

云从龙无法回答。

乔乔忽然笑了：“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云从龙问：“怎么说定了？”他什么都没有答应。

乔乔道：“废话少说，什么时候行动！”

云从龙还想再问什么，他可不想以后被乔乔逼到天涯海角。

阿宇恰逢适宜道：“是该行动了，你看天都黑了。”

云从龙很无语，这跟天黑又有什么关系，但他也知道，不能再拖了。

云从龙站了起来，紧握着枪，对乔乔道：“带路吧。”

阿宇递过去两枚丹药：“补充真元的，尽量活下去。”

云从龙没跟他客气，接过丹药先往嘴里喂了一颗：“放心，我不会冲动。”

现在云从龙才确认自己不会冲动，得到阿宇的帮助，报仇只是迟早的事情，不必急于一时。

“先离开吧，我会把你们的行踪告知那个人。”阿宇道。

云从龙想了想，说道：“好！”

言罢，真就阔步走出了房间。

外面天色已黑，林中鸟语花香，空气充斥着一股清新的绿植味道，比之白天更多了一份清冷。

乔乔抢在前面，云从龙回神望了眼族长的家，烛火摇曳，里面有个影子在墙壁上跳动，他眼睛眯了起来，银枪握得更紧。

两人很快消失在木桥上，没入黑暗之中。

……

……

烛火在跳跃，两个人的影子在墙上偏偏起舞。

一个老人，一个妙龄少女。

殷正天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意，自从出了圣城，这是他第一次露出如此愉悦的笑容，他有些喜欢和面前的小姑娘打交道，至少对方是真正意义上尊重他的人，而非尊重他的实力，而是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相对神秘的老人。

他叫殷天正，他来自圣城，除了请动他的人，这次出来还没有谁知道他的名字。

对面的女孩，是唯一一个问他名字的人。

别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会怎样称呼他？

天尊！

圣城的天尊！

这是个多么荣誉的称号啊，两者可以分开来，无论哪一个称号，都将受到世人顶礼膜拜，两个称号连在一起，甚至比世俗的帝王更加值得被尊重。

可是，这些他都已享受烦了。

受邀去往圣城的人，谁又没点厌倦世俗的这种顶礼膜拜呢？

强者是很孤独的。

他们有些人并非真正想追求更高的境界，因为古往今来，破圣之上的神明境寥寥无几，几乎可以说万中无一。

本质上，天尊也是凡人，他们修炼的目标和凡人一致，修炼初心都是为了长生不死，而他们现在都已经达到了。

可是，他们厌倦了。

当他们到达这样的高度时，反而厌倦了这样的身份，所以他们常常隐世，化身成各种身份，行走于世间。

但当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时候，是极难隐藏得住的，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身在江湖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他们喜欢做个普通人，不代表喜欢身不由己，于是很多人被世人所发现，然后又得被顶礼膜拜，或者再次换个身份，丢弃以前的朋友，永不再联系，就像从未结交过这个朋友一样，因为谁都不会再拿他们当真正的朋友看待。

他们很孤独，非常孤独。

长生不死，足够强大，破圣天尊，让他们变得不是人了，没人将他们当人看。

是的，世人将他们当作神灵。

他们是多么渴望再享受普通人的生活。

或许，这就是强者的无奈吧。

直到这样过了很多年，直到知道那么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终于邀请了他们的加入，他们怎能拒绝重新体验普通人的生活？

那个地方就是圣城。

圣城内，全是破圣强者，哪怕最普通的人，都拥有破圣天尊的称号。

大家都强，就不存在所谓的强弱了。

大家都成生不死，都是怪物，那么谁都不会将谁当怪物看待了。

圣城在世人眼里是神秘的且伟大的，而在他们眼里，则是最后、唯一的收容所，甚至……可以被称之为囚笼。

人，真的永远无法被满足。

他们以为去了圣城就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实际上并非如此。

别人是不会将他们当怪物看待了，可是圣城里的人并不多，他们还是会孤独，当结交完了所有的朋友，聊尽了一生，已对所有人和事不再新鲜的时候，他们还是变得孤独，更加孤独，连隐姓埋名过新鲜生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离开圣城，是有极其苛刻的条件的。

所以，对于久居圣城的人来说，那里更像一个囚笼。

而在失去了世人对他们的崇拜和尊重时，他们总会怀念起这些东西。

人类真的很复杂。

或者说会思考的生物都很复杂。

这种心情就好比富翁过惯了富裕的生活，某天突然把金钱挥霍干净，而当烦来穷光蛋吧，又忍不住想要家财万贯了。

金钱没了还可以再挣。

可是去了圣城以后，想要出来一趟是非常艰难的。

殷正天好不容易得到这样一个机会，重新行走于世俗之中，所剩的时间还有很多，对他来说却很短暂，他迫不及待想要体验、更多体验世俗世界的一切，恨不得将所有感觉都体验一个遍。

但凡能让他感到新鲜的，他就觉得很美好。

他甚至还喜欢扮猪吃虎，故意不告诉面前小姑娘他的身份和实力。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还从来没体验过有个年轻貌美的灵族姑娘，要和他做交易，并且一本正经讨价还价的和他谈筹码。

很有趣，不是么？

如果自己告诉她身份，她是不是会被吓一跳？她还能保持胸有成竹的姿态吗？她还能谈笑自如，甚至偶尔抛媚眼来试图**他这个老人呢？

这个女孩自然就是琳娜。

琳娜并不知道殷正天的身份，正因如此，她才敢问殷正天的名字，还敢和他谈论共同的利益。

她开出了自认为很诱人的条件。

比如允许殷正天开采灵族的资源一年年限。

比如给予殷正天多少人类都喜欢的好物资。

比如赋予殷正天居住在灵族的特权。

比如很多很多，她每一样都极具**力，或许在普通人类看来，这实在是很**的价码，随便抛出一个，就能打动一个人。

而她的要求很简单，帮他们解决刚进部落里来的“高手”。

这个所谓的“高手”是指阿宇。

阿宇御剑飞行而来的速度很快，差点就瞒过了灵族的耳目，若非从丽莎表情变化中先有了察觉，恐怕就让阿宇悄无声息混进来了呢。

乔乔居然带回来这样一个人族强敌，琳萧兄妹当然要堤防着点。

琳娜登时想到了殷正天。

本来琳萧是反对的，骄傲的他才不想和一个人类糟老头子谈合作，若非妹妹为求稳妥，说服了他，他绝不肯自降身份让妹妹前来当说客。

他们，都还不知道殷天正的身份。

殷正天也抱着有趣的心态，和他们耍耍。

琳娜已经提了很多条件，殷正天只笑着回应，并不回答。

直到趁着琳娜思考的时候，殷正天忽然看了看外面，笑道：“小女娃，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你要是再开不出老夫满意的价码，老夫可就袖手旁观了。”

琳娜透过窗户往外看去，果然看见有两条影子消失在了丛海夜色中。

“您刚才还能感知到那么远的动静？”琳娜这下相信老人的确很厉害了，她身为灵族人都没有察觉到乔乔和云从龙的离开，而殷正天却已知晓。

“我不光能感知到，还已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殷正天笑道。

“不可能！”琳娜当然不信。

“哦？信不信就由你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三千灵族士兵根本不是那个人的对手。”殷正天笑道。

“你……你真的听见了？”琳娜震撼。

她彻底相信了殷正天，士兵的数据是除了她哥，以及族长、乔乔才知道的数量，就算是她，也只听她哥提起过一次。

士兵数量旁人很难去统计，因为灵族每年的兵力都会更换的，数量也有些出入，总之是看情况来轮班的。

今年的兵力，正好三千左右。

若说这都能蒙对，那更加说明对方有独到独到的技巧，要知道对方从进族群开始就呆在这间房子里，没有出去过一次，怎能统计到这些呢？

殷正天笑道：“好了，我不逗你，其实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

“是什么？”琳娜道。

“我要那姑娘手里的一块木牌！”殷正天道。

琳娜为难起来。

她不能答应这个条件，而且她知道琳萧也绝对不会同意的，那块木牌是族长信物，相当于帝王的章、王座、权杖，象征意义和蕴含的神奇力量都非同小可，绝不可拱手相让。

“除非它，其他都好商量。”琳娜道。

“呵呵，老夫今天还就要他了。”殷正天道。

琳娜还想说什么，殷正天抬手道：“你可以先回去问问你哥，或者让你哥亲自来跟我谈，顺便启发你一下，时间晚了他可就永远来不及了。”

琳娜脸色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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