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狗爷摇了摇头:“你不厚道。”
“厚道?哈哈哈。”蒙小安大笑道,“我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不知道这俩字怎么写!”
诸葛狗爷不再说话。
阿宇也沉默下来。
别人不知蒙小安的过去,阿宇却是清楚的。
从小生长在贫民窟的蒙小安,绝不可能是一个厚道的人。
蒙小安刚才所说的这些话,何尝不是他五岁前的经历?
明明很富有的人,却喜欢奴役贫民,连让穷人连吃饱都做不到,大多数穷人甚至会饿死。
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的童年,并且活了下来,怎还可能厚道?
蒙小安的性格,骨子里的狠劲儿,又是多少人能够体会到的?
“所以,唐远布局布到我头上,我就要砸他的招牌,揍他的伙计!”
蒙小安话锋一转,蹬向云烈:“云将军,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你?”
诸人脸色一变。
云从龙更是挺枪往云烈身前一站:“就凭你?”
“我?别误会,我可没几分本事,我这点本事在你们谁的面前都不够看。”蒙小安道。
其他人望向老人。
蒙小安所能依仗的人,只能是他。
老人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普通,苍白的头发,弯曲的背,和蔼可亲的笑。
面对诸人的眼神,老人不能不开口了:“我只会替你完成一件事,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我清楚,墨心和我说过,有人会在关键时刻救我一命,我还可以提出一个要求,毕竟圣城的前辈不可能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蒙小安道。
老人无奈摇头:“你已经浪费了老朽很多时间。”
“对不住了,但您也想早点回到圣城,不是吗?”蒙小安道。
“倒也不错。”老人道。
“那就替我杀了云烈,您自在,我能享受不被人跟随的快活。”蒙小安道。
老人看了看云烈,又看了看火云驹,叹息道:“能否换一个人?刚才你们讨论的那个人,我可以帮你杀掉,这个人嘛,杀之有些可惜了。”
“不是人可惜,是火云驹可惜吧?”蒙小安道。
老人点点头:“难得世间能有人驯服此等罕见神兽,通过火云驹的神兽血脉,稍加感悟,日后破圣只是时间问题。”
“他没机会,我就要杀他!”蒙小安坚持道。
“为什么?”老人问。
“他刚才想杀我,我就想杀他,这有什么不对吗?”蒙小安道。
“杀了那个叫做唐远的,一切麻烦都能够解决,你也能更加安全些。”老人道。
“我知道,可我还是选择他。”蒙小安道。
“为什么?”老人又问。
“唐远要玩,我就陪他玩,还得玩死他,却并非是直接杀死他,不然就没意思了。”蒙小安道。
老人怔了怔,又恢复笑意,夹杂几丝无奈:“那,好吧。”
“哼!那就来吧!”云从龙一直银枪,整个人也宛如银枪一般,直挺冲去。
与此同时,火云驹也冲将过去。
即便它再畏惧老人,但忠心护主的它依旧这般选择。
枪来,马至。
一切发生的太快,但还在所有人能够反应的范围之内。
阿宇动了,并非阻止云从龙,而是想救云从龙,他们虽算不得极好的朋友,可好歹有些交情,怎能看着云从龙身死眼前。
一柄锋利的天剑横在蒙小安脖颈。
“住手!”
老人刚抬起的袖子忽然一顿。
云从龙也停了下来。
火云驹却没有停下来。
尽管受到老人的威压影响,血统之力量无法发挥,可它始终有着健全的四肢,奔跑起来比其他良驹更加快速。
就在火云驹冲至老人身前时,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用头颅将猝不及防的云从龙翘到天空,仿佛掌握好了角度一般,疾驰前奔,云从龙落下时,就在马背上,回过神来,已在数里之外,场间的人影就像黑点!
一逃脱规则覆盖的领域,火云驹重新燃起火焰,眨眼消失在天际!
千里高空,云从龙传来嘶声狂吼:“爹!!!”
声音渐渐飘散,光影愈去愈远。
老人复杂地望着云烈,摇头长叹一声。
蒙小安脖颈上的皮肉已有献血溢出,可他却没有变色,他无法说话,一旦开口,哪怕动作稍微大点,阿宇锋利的天剑便会割破他的喉咙。
其他人有的望着阿宇,心思复杂,不知该怎么评判阿宇这么做是对是错。
要挟一个帮助自己的人,来保全一个要害自己的人,这样的人,谁还能全心全力去帮他?
但同时,人们也佩服云烈的果断。
云烈比任何人都清楚化羽和破圣的差距,他自知无法逃过此劫,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硬拼,出其不意下让火云驹带走云从龙,既救儿子,又救火云驹。
而他自己,却留了下来。
他不能够跑,暂且不说能不能逃掉,身为一个将军,他不能丢弃士兵而不顾,身为一个父亲,他也不能够逃避。
所以,他还站在这里。
“你杀我,仅仅是因为我刚才对你动了杀念?”云烈冷静的问。
蒙小安无法回答。
阿宇代他答了:“即使你先前不曾对他出手,他也会选择杀你。”
云烈面露不解。
阿宇接着道:“你不了解陆宇,或者应该说是蒙小安,他比你们所想的要心狠许多,却又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可恶。”
云烈更加不能理解了。
“在他的名声影响下,你们都低估了他的智慧。”阿宇道。
云烈点头,他已承认了这点。
“你为什么要帮我?”云烈最不理解的是这个。
“我不是在帮你,只是不想让在座的各位替你陪葬。”阿宇道。
云烈回头看了看各位,其他人朝云烈颔首以示尊重。
论年龄和辈份,云烈该受此礼。
但能够让豪侠们对他行礼,绝非仅仅因为身份和辈份的关系,还在于他是云从龙的父亲。
云烈明白了。
他们都是云从龙的朋友,只要云从龙出手,他们不会袖手旁观。
他们加起来都不是老人的对手。
那么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大家都会死亡。
老人一定会这么做,因为实力越强大,就越不会将弱小的人放在眼里。
在老人眼中,他们的生命甚至不如一匹畜生重要。
所以阿宇这么做,仅仅是希望送走云从龙。
这一点他猜到云烈会这么做。
那么,现在云从龙被送走,云烈和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回归到陌生,甚至仇人。
既是敌我分明的情况,阿宇的天剑为何还搭在蒙小安的脖颈上?
阿宇在萌小安耳边冷冷道:“我不管你做事的原则是什么,可你既然选择要帮我,那就得按我的原则来做事情。”
天剑松动了几丝,蒙小安能够开口了。
“你的原则?你信不信我只要伸伸脖子,就能要了你的命?”蒙小安冷笑道。
阿宇相信,每个人都相信。
因为老人不会让阿宇杀了蒙小安,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要杀蒙小安的人。
“你别以为得到墨心的青睐就能保你无忧!你错了,面对圣城的老古板,你很脆弱!”蒙小安露出一种嫉妒的表情,“保护我是他收到的第一命令,而帮助你,才是我的职责,你居然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把剑横在我的脖子上!”
明明该是愤怒,他却嫉妒。
他怎么能够不嫉妒。
光凭墨心,他就有绝对的理由嫉妒阿宇。
而他答应墨心帮助阿宇,则是他心甘情愿的,比起来,阿宇对他做什么,都不及他对阿宇的失望。
蒙小安从来不是一个抱怨的人。
即便前世还是陆宇的时候,从出生就被抛弃在贫民窟,可他做的从来都不是抱怨,而是生存,是仇恨,是复仇。
抱怨么?
他没时间抱怨,也没精力去抱怨,更知道抱怨会使一个人变得懦弱。
表面越坚强的人,声音最大的人,往往心里是最脆弱的。
他的坚强,在于内心。
他的内心,早如磐石。
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目标明确,无人能改变。
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
因为不管对错,不论道德,不顾旁人怎么看待他们,他们都要去这样做。
为此,不择手段。
对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狠,对自己又何尝不狠?
“拿开你的剑!我们谈谈怎样杀敌!”蒙小安冷声道。
“抱歉!”阿宇没有收回天剑,非但没有收回,左手又出现了另一柄,抵住蒙小安的后心,对准心脏的位置。
“你真想杀了我?”蒙小安冷笑。
“我做不到。”阿宇道,“但是天剑可以。”
蒙小安眯起眼睛,回味这句话,然后望向老人。
老人点了点头,承认道:“他的确做不到,不过天剑确实可以。”
老人能够改变领域内的规则,但通过规则直接控制天剑的意志时,得需要经过阿宇这一道关。
因为天剑的意志算是独立的个体,它们只是和阿宇建立了联系,想要控制它们,就要先控制阿宇,即便能够强行控制它们,期间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延迟。
而这一瞬延迟,足够在这么短的距离内杀掉蒙小安。
“你想做什么?”蒙小安阴沉问道,已动了怒。
“云烈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死去。”阿宇道。
“为什么!”蒙小安道。
“他是军人。”阿宇顿了顿,缓缓道:“很不巧,我也是军人。”
军人之间的战争,无需别人参与。
唐远和蒙小安属于一类人,阿宇和云烈,则属于另一类人。
每一类人都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两者之间,可能存在某些不能沟通的代沟。
就像谋士从来不懂一根筋冲杀的士兵,到底脑袋瓜子在想什么,也不懂吃了败仗以后为什么不投降,以求日后东山再起。
是的,谋士不能理解这些。
但身为士兵,是完全能够理解和赞同的。
这在谋士眼中被称为愚蠢至极的行为,在士兵眼中则是一种荣耀。
宁死不屈,和委曲求全,本身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词意,不是么?
“愚蠢!你知不知道唐远究竟想让他做什么!”蒙小安道。
“不知道。”阿宇道。
“告诉你,只要他活着,十万大军就像一根锥子一样,插在你的心脏!随时能够坏你根基,所造成的损失,是你至少十年无法弥补回来的!”蒙小安道。
“我知道。”阿宇道。
“既然你知道……”
蒙小安还没说完,阿宇抢声道:“打仗输了,别无怨言。”
“迂腐!”蒙小安怒骂。
“军人只服从军令,这本就是一件迂腐的事情。”阿宇道。
“你也跟着迂腐?”蒙小安道。
“有何不可!”阿宇道。
“就凭你这样的想法,还想做大事!”蒙小安道。
“我从来没想过做大事,只想活得自在些。”阿宇道。
“哼哼!自在?不够狠,哪里来的自在?你要是不够狠,早他妈死了,还想要自在?我呸!”蒙小安事态了,他实在没办法和阿宇沟通,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些人都是死在我的剑下,因为他们对我动了杀机,可是云烈还没有。”阿宇道。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除掉后患你懂吗?他的兵马已经杀过来了,这难道不是开战了吗?”蒙小安道。
“他既没有动饶城丝毫,也还没对黄沙镇不利,怎能算是开战?”阿宇道。
“但他是唐远的人!”蒙小安道。
“在弄清楚唐远到底想做什么之前,他还不能死。”阿宇道。
“哼!你别自欺欺人了,你保他性命,难道是想投石问路看看唐远的计划么?不!你只不过是在为自己愚蠢的善良找借口罢了,可笑的是,你和他半点交情都没有,就因为云从龙,你就要救他的父亲,你这样的人,在修界就是最大的蠢货!”蒙小安咆哮道。
老实说,蒙小安说的一点不错。
就连诸葛狗爷和其他豪侠都不得不承认蒙小安说的很对。
如果今天云从龙不在这里,这里没人会帮云烈。
不是说他们做作,更不是做给云从龙看。
而是在修界混,多少得遵守些规则。
朋友的朋友,不算朋友,朋友的亲人,与自己无关。
只要不是直接牵涉到朋友和亲人的,凡事量力而为,就算袖手旁观,事后被云从龙知道,云从龙也能够理解,甚至根本无法责怪他们。
修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每个人的圈子大多已经固定了,其中牵涉到的恩怨情仇,能避免的,则去避免。
换句话说,总不能为了一个打了几杆子的熟人,去得罪另一伙打了几杆子的熟人吧。
要真这么做了,反而不厚道,叫多管闲事。
而多管闲事的人,是非常遭人恨的。
若孤家寡人倒也罢了,可拖家带口的,日后难免遭到报复。
这样一来,反倒因此连累了亲人朋友,值得吗?
肯定不值得。
所以在场间,云烈和他们并不相熟,他们不该帮助云烈,阿宇更不应该拿剑要挟蒙小安。
不厚道的是阿宇。
蒙小安没错。
稍微明事理的人,都知道这点。
偏偏阿宇却是个顽固,不肯认错。
“他说的没错,你的确不该救我!”云烈忽然说道,此时此刻说出这番话,若属真心,的确很了不起。
“听见没!蠢货!”蒙小安道。
“听见了,可我一定要这样做。”阿宇依旧坚持,难道他是为了绷住面子才不肯定撒手?
“为什么?”云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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