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开始叫嚷起来。
两人不敢违逆观众的意思,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人叫,究竟是自家宗门的意思,还是其他宗门的意思。
打一场,也是眼下最好且唯一的解决办法。
于是,这两人还没到擂台上,就已战成一团。
聚灵境修士之间对决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聚灵境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修士,大多战斗经验都来自于蛮力和灵气的结合,灵气也相对涣散,许多功法或武技都不能完美施展出来。
无法一击杀敌,只能慢慢消磨对方,拼体力,也拼灵气数量。
两人打了将近半柱香时间也没能分出个胜负,反倒把木桥撞毁了好几根桩子。
就在这时,黑斗篷似乎不耐烦了,将那根鱼竿用力扔了出去,似有灵性一般,来到两人中间,他们正好又一次碰撞在一起,同时碰到了那根突如其来挡在中间的鱼竿,紧接着两人就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飞出去,咚咚落入江水中。
二人心中大骇,都暂时忘记了使命,朝黑斗篷投去不敢置信的眼神。
黑斗篷不耐烦的甩了甩手,意思很明显,让他们滚蛋。
他们哪敢不从,纷纷往岸上游,各自回到了宗派队伍中。
谢宗也已经回过神来,提着那把破木剑,重新往队伍中走来。
按规矩来说,谢宗身为胜者,在挑战者还未上场的时候立场,就说明主动放弃竞争权,浑元宗也将失去继续论剑的资格。
浑元宗宗主急了,忙拽过旁边的弟子,低声说道:“你上。”
那名弟子瞥了眼黑斗篷,旋即跟拨浪鼓似的摇头。
宗主又看了下其他几派,几派似乎也反而不急了,就连明月阁都暂时按耐住报仇的心思。
宗主更急了,一旦谢宗立场,可就证明浑元宗弃权啊!
眼看谢宗离岸边越来越远,宗主实在按耐不住,只能亲自上阵!
他从椅子上飞冲而去,像只猎鹰一样扑向谢宗,人在空中已大吼道:“浑元宗王……”
他姓王,叫做王安生。
这是个很秀气的名字,就像他的人一样秀气。
可是他永远都无法再说出自己的名字,因为他飞上天的时候是一个人,落下来的时候,已成两截身子。
一道剑光闪过,王安生就被斩成两段。
出剑的人是谁?
场间看清的人不超过五个!
黑斗篷算一个,黑暗下的眼睛里射出两道精芒!
木飞雪算一个,眼神中也忽然有了一丝明亮,又飞快黯淡下去。
江左算一个,江左的表情很复杂,不可置信,惶恐不安,他本就由于黑斗篷的出现变得惶恐,此刻见到这一剑,更加不安起来。
能将一名凝元初境的高手斩成两段,这得需要怎样强悍的剑法?对于江左来说,这样的剑法已属绝代风华,因为在他认识的剑道高手中,还没人能做到这一步。
他们知道是谁出的剑。
出剑的人已缓缓走到江岸,破烂发黄的衣裳,紧抿的嘴唇,陡峭的眉毛,锐利的眼神,就像他的年纪一样锋芒毕露,正如他手中的剑一样,染着血光!
他就是小吉。
用剑的小吉!
小吉知道这一剑给诸人带来的震撼有多大。
没人见过这一剑,是的,没人见过。
就连指点他剑法的木飞雪,都从来没见过他用这一剑,这一剑是他的剑,小吉剑法,对自己吉祥的剑,对敌人来说就是噩梦。
小吉握着染血的剑,跨过王安生的尸体,来到桥头,朝谢宗走过去。
他与谢宗擦肩而过,没有交流,没有出剑,眼神已代替他的交流,他欣赏谢宗,所以他要替谢宗杀掉王安生,因为王安生是个怎样的性格他非常清楚,王安生一旦出场,必定会为了不得罪明月阁,而杀了谢宗,谢宗一定不会反抗,也无法反抗。
小吉不想谢宗这样死去,所以只能事先杀掉王安生。
是的,这是他唯一救谢宗的办法。
因为小吉的剑,现在的剑,刚才那样犀利的剑法,那一记惊艳的剑招,只能杀人,无法救人。
用来杀人,这一剑就是死剑,对方必死。
用来救人,这一剑就是废剑,无济于事。
以杀人来救人。
这便是小吉的剑,也是小吉坚持刻苦的信念。
在小吉和谢宗擦身而过的时候,所有视线也仿佛从谢宗身上移嫁到小吉身上,跟随小吉来到擂台上,更多人则在看那把剑。
那是一把普通的剑,仔细看,还有缺口,但那把剑很新,用了最多三个月。
一把使用不到三个月的剑锋上拥有如此多的缺口,足够说明了小吉的刻苦。
如此看来,小吉两年的进步的确是有原因的。
谁都知道小吉离开的原因,他为了保护木飞雪而离开。
谁都知道小吉以前有个外号,叫做没用的小吉,这是对后辈的一种调侃,并非说明小吉真正无用,但谁都无法料到,曾经没用的小吉,现在已变得比他们所有人都有用了。
光凭这一剑,已无人可破。
这究竟是怎样的剑法?
这究竟是谁教他的剑法?
小吉并非是第一次万众瞩目,只不过这次是在巫江镇,这个他最渴望守护的地方,他最渴望得到认可的地方,所以此时的小吉格外激动,于是他说道:“你们想知道我的剑?”
有人大声说道:“对!”
“上来切磋切磋自然就明白了。”小吉大笑道。
“你这样的剑……不太适合你。”有人说。
小吉笑声更大:“哈哈哈,怎样的剑才是好剑?剑本来就是凶器,不杀人的剑,花里胡哨的剑,徒有其表的剑,好看的剑……有什么用呢?”
诸人哑口无言。
他们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兵器的意义,他们从未思考过。
兵器,本就是凶器。
就像他们打渔用的网,再华丽,再好看,终究是用来打渔的,如果一张网只好看,而没有实际用处,那还不如一张能捕鱼的破网来得实在。
这便是网的意义,剑的意义。
他们之所以没想过,是因为他们所修炼的功法就是为了用来打渔的,如何提高收成的,如果在诸多竞争对手的较量中捕到更多的鱼。
他们的较量不在杀人,在于捕鱼。
对手一天捕获到一百斤鱼,那他们某个人捕获了一百零一斤,他们已算优秀,就很开心。
这才是他们修炼的意义。
可这真的是他们修炼的意义吗?还是说,是所谓的宗主们交待给他们的任务?
这些问题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因为他们都是巫江镇民,从未真正入过修界,从不知修界的残酷,从不清楚修炼的真正意义。
此时被小吉一说出来,他们似乎明白了。
没用的小吉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可因为小吉没用,他说的话自然没有用处,谁会听废物的话呢?
他们可不想变成小吉那样没用,打渔数量从来都是垫底。
但今天,小吉一剑就将他们眼中高不可攀的王安生斩杀剑下,谁还能说他没用?谁还敢说他的剑是废剑?
“剑,有什么用呢……”许多人在呢喃,像在问话,又像自语,更在沉思。
“不错,你们的剑,有什么用?”小吉笑道,“你们修炼为了什么?捕鱼?那干嘛不练网,要练剑?当初刘庸前辈为何不搞个打渔大会,而弄出论剑盛典呢?”
这个问题,他们也从来没有去想过,因为毫无意义,别人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不能不做,因为他们是弱者,只能按照强者的意思去办,正如同洪涛一样,他不杀他父亲,他就得死,这很无奈,却是现状。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们!”
小吉止笑,认真道:“你们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真正的修界,绝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太平!修界中真正的修士,也从来不是像你们一样整日只知道捕鱼,而我还想告诉你们,在你们眼中所谓的强者,在修界之中,只不过是些垃圾!”
“放肆!”一名明月阁弟子大喝一声,同时呛的一声把剑,人似利箭离弦飞射出去。
话因刚落,这人已来到擂台上。
小吉没有立刻出剑,看着这人冷笑几声:“哼,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本地镇民吧。”
这些年本地人和外地人几乎已经同化了,当初的生面孔,都变成了熟面孔,谁都没记得那么清楚,但小吉却记得,因为小吉始终将这些外来者当仇人看待,包括他以前的宗主。
“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垃圾!”这人喝道。
“不知死活!”
小吉话音刚落,人已闪现至这人身后。
他不再回头,而是对一干镇民冷冷道:“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垃圾,你们居然把这样的垃圾当作强者一样对待,甚至不惜甘愿做奴隶,将我们的家园拱手奉上,何其可笑!”
这句话说完,小吉身后的这人才无声倒下。
依旧极少人看到小吉是如何出剑和拔剑的,但铁一样的事实是:他赢了,赢的不费吹灰之力!
任谁都已经看出来,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垃圾!
人不会自己倒下,垃圾才会。
“我今天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以后巫江镇我说了算,任何一个外来者都不再有发话的权力!”小吉冷厉道。
“你……你究竟练了什么邪功!”
小吉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剑,居然会引来这么可笑的发问。
“一定是这个魔女教他的!”
魔女?他们说木飞雪是魔女?小吉很愤怒!
“我早就看那个女人不对路,难怪刘庸前辈将他留在这里,估计就是不想让他们出去为祸人间!”
小吉彻底怒了,暴吼道:“你们都他妈有病吧!”
“有病的是你!”
“小吉,你已经坠入魔道了!”
“回头是岸吧小吉,你这样做只会害了你自己!”
“你难道想要我巫江镇千年的传承毁在你手里吗?”
……
听着这些声音,小吉脸色扭曲。
所有人都在指责他,一切还是和当年一样,谁都不认同他!
好吧,他不指望谁认同他,可他不能够接受巫江镇上尽成了这样一帮蠢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展现了实力,为何却被当成魔徒?
正当小吉想要咆哮的时候,黑斗篷却又传来了声音:“朋友,你想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黑斗篷的声音不大,可是被真元清晰无误传递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如洪钟震**耳膜。
场间登时安静。
所有人望向黑斗篷。
黑斗篷笑了,虽然看不见,可是谁都能听到他的笑声,感慨的笑声。
“你错就错在,太自私了。”黑斗篷缓缓说道,“所以,你注定无法变成那个人。”
“哪个人?”小吉怒声问。
黑斗篷却不说话了。
木飞雪眼睛绽放出光焰,炽热的光焰,她隐隐意识到黑斗篷知道些什么。
小吉愤怒!
小吉被戳中了心痛之处!
他甚至怀疑,黑斗篷所说的那个人,一定就是他想超越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