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所理解的战争应该是怎样子的?”
阿宇品着茶。
这个世界的茶不算好喝,他从来也没喝过什么好的茶叶,在他看来,茶并不好喝,只比清水解渴一点。
但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却有了品味的表情。
他并非是在品味茶叶,而是在品味自己这句话。
“战争?”元破不解,“我们不是在谈一个军队的凝聚力吗?”
“是的,军队为什么要有凝聚力?你们可曾知道?”阿宇问道。
“这还用说,没有凝聚力就不够团结,不够团结怎么能取胜?”元破理所当然道。
“为什么要团结?”阿宇又问。
元破不说话了,那双眼神很不满,就像在说“废话,不团结大家都得一起死”,他实在很不能理解阿宇到底在想什么,说这些又是何意义。
阿宇放下茶杯,展颜笑道:“你们所理解的战争的意义,或许和我所理解的战争意义不一样,因为我们不是一类人。”
阿宇说的很平淡,但听到这里难免有些伤人的心。
大家都是自己人,共谋一件事情,甚至他们用生命当赌注来陪阿宇疯狂,而阿宇却说他们不是一路人,岂非寒心话?
阿宇看出几人的表情变化,急忙解释道:“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瞒各位说,我以前从过军。”
元破几人脸色缓和了些,缓缓点了点头。
阿宇的身世他们都知道,陆家世代军人,阿宇当然应该从过军。
不过柳辞认识阿宇较早,知道阿宇成名以前的经历,哪有从军的履历,不由好奇道:“你从过军?”
“不错,这是我的秘密。”阿宇点头,没有细说从军的事情,谁的心里都有不愿提及的秘密,阿宇不说,他们自然没有深究的意义,就好像谁也不愿被人追问不愿出口的秘密。
“我从过军,我曾是一名军人,所以在这方面的理解上,我和你们都不同。”阿宇道。
“怎样的不同法?”元破问。
“信念不同。”阿宇道。
元破不说话了,这一次却是认同的点头,他认同阿宇所说的话,身份地位不同,职业不同,对事物的理解就有所不同,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既然阿宇从过军,自然比他们更加清楚军人的信念应该是怎样的。
“什么样的信念?”柳辞忍不住问。
“活着的信念。”
阿宇道:“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信念,有些人为自己而活,有些人为国家而活,所以我所理解的信念和你们都不同。”
柳辞脸上一苦,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阿宇直言不讳道:“你一定觉得我说出这番话很可笑吧。”
柳辞点头,然后笑了。
阿宇也不介意,跟着笑道:“不错,的确很好笑,我的仇人是牧王,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推翻牧王,甚至不惜与帝国为敌,而我却说出为国而战的信念。”
当阿宇说完的时候,他的笑声也变得自嘲,变得有些凄凉。
听到阿宇这样的语气,柳辞反而笑不出来了,甚至觉得刚才发笑是件错误的事情。
元破和黎伯城也没有笑,暗自伤神,替阿宇黯然。
是啊,这是个笑话,却绝对是一个悲惨凄凉的笑话。
一个时代忠军家族的子弟,从小被灌输报效帝国的理念,从小立志做一名为国为民的将军乃至神将,却最终因为某些原因和仇恨,不得不抛下信念,并且与帝国为敌。
这中间,经历了什么?
阿宇这三年,又经历了什么?
唯独阿宇还在笑,他的笑很坦然,而且之所以凄凉,只是在为一些经历和人感到凄凉,事实上这与他的信念无关。
他所效忠的国家,根本不是所谓的牧国!
他所效忠的国家,已很难再回去。
在这个世界,他从不认为叛逆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甚至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觉得不叛逆的人才是行尸走肉,没有灵魂。
腐朽的帝国制度,应该被推翻。
阿宇接着说道:“你们战斗的意义,不管单打独斗还是群体战争,都是为了生存。”
他们无法否认,这里是黄沙镇,黄沙镇居民的战斗大多为了生存,你让他们产生一种信念和荣耀,呵呵,做梦!
“那么我们为何不顺从这种信念?”
他们不理解,各自为战,各自保命,那还叫打仗吗?还能胜利吗?还能有凝聚力吗?还能活下去吗?
要知道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是没有退路的,从决定反叛的那一刻,从正式出兵的那一刻,他们就已只有两条路,一条生,一条死,要么鱼死,要么网破,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
既然如此,怎能顺从这股信念?
“我知道你们很担心这么做的稳妥性,连我也认为这样做很冒险,但我们别无选择不是吗?”阿宇解释道,“大家的信念都是为了保命,如果我们违背这种信念,那么大家为何要跟着我们干?”
“他们没有选择。”元破道。
“不!他们有选择,你们也有选择,虽然我没有选择,你们却一定有的,牧王一旦知道是我带的头,只需要杀了我就行了,杀贼先杀王便是这个道理。”阿宇道。
元破无言以对,以他对黄沙镇民的了解,阿宇一旦死亡,等于树倒猴孙散,大家各自逃命,命最重要,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坚定一定会有陪着阿宇去死的决心,何况其他人呢?
“难道我们根本不可能成功吗?”柳辞有些绝望道。
“不!只要我们将这种信念放大,大家都有可能成功。”阿宇道。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黄沙镇只是一个地方,一旦这个地方没了现在的特殊待遇,他们一样可以找到一个新的地方,再建立一个‘黄沙镇’,难道你认为你所说的信念,会比他们的命更珍贵?”柳辞客观道。
“本来不会,但事在人为,我有把握将这股信念放大,将每一个人的命运和名誉联系到一起,那么这股信念便可以庞大,可移山,可填海。到时我们才是一支真正的雄军,才有成功的机会。”阿宇坚定道。
“怎样放大?”柳辞问道。
“玩。”阿宇认真道。
“……”一干人好生无语,就连休离都有些不能理解了,说来说去又回到最初的这个荒唐字眼。
玩?
难道大家一起玩就能成为生死之交的朋友来吗?
难道玩出来的感情,比命还更重要?
难道玩,就能把一个帝国玩倒?
这是什么狗屁方法?
阿宇认真道:“是的,就是玩。大家既然会到黄沙镇这个地方来,说明都有一些苦痛的过去,谁都已没来玩的兴致,比如不得兄弟,他们虽还和以前一样喜欢欠债,可是在黄沙镇欠债可就没办法逃避了,这样开心吗?比如休离,你喜欢赌,但局势让你没有赌的时间,你还开心吗?”
休离像是被说到心坎,拍桌子兴奋道:“我支持你,所以我现在可以去赌场玩了吗?”
阿宇道:“当然不行。”
休离一下子就焉了,白了阿宇一眼。
阿宇道:“现在不行不代表一会儿不行。”
“你到底什么意思?”休离有些不耐烦了。
阿宇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我们现在必须得认清自己的地位。”
“什么地位?”
“你们一定在想,我们不就是叛贼么?”
其他人点头,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当反贼亚历山大,真的,因为理不直,气不壮,这始终是他们的帝国,他们都留着牧国人的血,而他们却要反叛这个帝国,谁都不能安心吧。
“不,我们不是叛贼!”
阿宇肃然道:“究竟是帝国背叛了我们,还是我们背叛了帝国?”
“你……你不会搞邪教的吧。”元破忍不住冒了句。
“哈哈哈,那我们就搞他一个黄沙教出来玩玩。”阿宇大笑道。
“你认真的?”柳辞问。
“无比认真。”阿宇道。
“为什么?”柳辞问。
“因为帝国背叛了我们。”阿宇道。
“帝国怎么背叛了我们?”柳辞问。
“帝国让我们无地容身,只能被囚禁在黄沙镇这么一个小地方,难道不是背叛了我们?”阿宇反问。
“黄沙镇是犯罪者的天堂。”元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