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阿宇的意思。
他早就得到消息，黄沙镇在练兵，如果不是备战，怎会练兵？别说什么休家要建私军的幌子，谁都知道休家想要兵的话，根本就不用练，随随便便抓一把黄沙镇的人出来，让他没做点什么都能够做到。
一直以来，休家养兵无非就是为下一代继承人做准备，那样的兵专用来打内战，而不需要练。
但这段时间黄沙镇练兵，是在练军。
黄沙镇练军做什么？铁擎天再傻都能猜到阿宇有野心！
铁擎天没有问阿宇，因为身为朋友他不能去问，但身为牧国的将领，他也绝对要防备着阿宇。
他一直不太愿意欠阿宇人情，没想到阿宇却把两个人情硬塞给了他，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那么此刻阿宇把话说破了，直言不讳说“请他”，他能拒绝吗？
别人肯定不能，但铁擎天一定能！
铁擎天从来不需要被别人理解，就算他拒绝阿宇，哪怕两个人连朋友都做不成，他依旧会拒绝，这是原则问题。
“我不适合。”铁擎天道。
“不，没有人比你更适合！”
阿宇指着南方，看似在指蒙小安，实际上他在指更南方，更远更远的地方那里的一座雄城，“我可以告诉你，我一定会反了牧国，因为将我逼到黄沙镇的人，是牧王！”
“人做错事都会付出代价，你也不例外！”铁擎天道。
“哼，代价？”阿宇道，“你以为牧王是因为我通缉犯的身份才下令缉杀我的吗？”
“难道不是？”铁擎天想不到其他理由，黄沙镇上几乎个个都是和阿宇一样的人，被通缉，被衙堂逼的无处可去，他们是帝国的渣滓，无恶不作的混球，心里难免会怨念世道的不公。
凭什么有些人犯了错，可以被赦免，而他们就因为没有身世背景，就必须沦落到亡命天涯的下场？
何况阿宇的身世背景还很雄厚，都被逼到这份上，只能说明阿宇所犯的错，一定很大！
犯错就要付出代价，犯了大错就该死，衙堂下令缉杀阿宇当然没有错。
铁擎天就是这么想的。
只是铁擎天一直想不通，他印象中的阿宇并非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而且应该还是陆家的骄傲才对，怎么和外界传言的、和陆卫所说的完全不同？
这究竟是为什么？
“铁将军，你错了。”阿宇道。
“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是对的。”铁擎天反驳道。
“可你错就错在，将我当成了传言中的那种人，尽管你知道我不是，但始终想和我保持些距离，无法彻底信任我。”阿宇道。
铁擎天默不作声，等于默认。
“你更错在说我错了。”
“难道你没错？”
“我没错！错的是牧王！你记住，不是牧国，是牧王！要缉杀我的从来都是牧王，而非衙堂，甚至连衙堂都不知道我和牧王的恩怨！”阿宇有些激动道，旧事重提，怎能淡然。
“你……我该怎么信你！”铁擎天不可置信。
话到这里，铁擎天其实已经信了。
因为这是最好的解释，这句话解释了一切，为何阿宇不像个坏人，却偏偏被当成了谣传成坏人，为何阿宇乃是陆家后人，却被人追杀成一条丧家之犬，他所认识的阿宇，和传言中的阿宇绝非一个人……
这一切，都得到了最好的解释。
阿宇得罪了人！
得罪了一个比唐家，比陆家更加有权势的人。
泱泱帝国，谁能把阿宇逼成这样？
恐怕只有王族了吧！
“今日过后，还请铁将军听我细说，如今我一定要得到铁将军的帮助，否则……”
铁擎天抬手阻止阿宇继续说下去，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铁擎天的确明白，他刚刚才经历过，怎能不明白。
阿宇现在已不是一个人，他是黄沙镇上真正的主宰，自己手底下有兵，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都已和他绑在一条船上，就像铁擎天身为将军一样，他已有了不可卸下的责任，男人之所以累，无非就是因为这些责任罢了。
但真正的男人就应该累一些，否则必然不是有责任的男人。
那些所谓的浪子，铁擎天最是鄙夷！
浪子或许认为自己很潇洒，玩世不恭，放浪不羁，逍遥天下，但在铁擎天眼里，这帮人是在以此为借口逃避责任，自欺欺人地去选择推卸责任。
所以铁擎天相信阿宇是个男人，他愿意和真男人打交道。
他们肩上，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是，我帮不了你。”铁擎天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他愿意和阿宇深交，并不代表他要为了阿宇的责任，而推卸自己的责任。
他是牧国的军人，一天是，永远都是，他无法帮助阿宇复仇。
铁擎天做不到。
“铁将军请留步！”南方传来一道声音，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通畅无阻，马端坐的少年正是蒙小安。
蒙小安就这样一人一马来到阿宇身前，跳下来马来对铁擎天说道：“铁将军，你们刚才可是在商量谋反的事情？”
阿宇和铁擎天脸色大变。
“与你徐国无关！”阿宇冷漠道。
蒙小安笑道：“我也没说与徐国有关啊。”
“那你想说什么？”阿宇问道。
“我？呵呵，我最想说的话，只能和你一个人说，我相信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俩的恩怨。”
阿宇好奇地打量蒙小安，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正打算说些什么，蒙小安又抢声道：“别急着回答我，更别问什么！饭是一口一口吃下去的，事情也要一件一件来解决，现在我们只说铁将军的归属。”
“你个毛崽子算老几，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屠凡伸手去拎蒙小安，却被阿宇止住。
阿宇对蒙小安道：“那你觉得铁将军该怎么办？”
蒙小安笑嘻嘻道：“铁将军的归属不是早就定下来了吗？他要么变成叛国贼，要么和你一样，被逼到黄沙镇，总之不管怎么做，他始终都会去黄沙镇，始终都会去当叛国贼。”
铁擎天猛然转身，双手已紧握住石剑。
阿宇又止住铁擎天：“稍安勿躁，且听他说下去！”
蒙小安道：“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阿宇冷然道。
“你难道还猜不到我是谁吗？”蒙小安挑了挑眉。
阿宇脸色狂变。
蒙小安是蒙小安，还能是谁？
不！蒙小安可能是蒙小安，但也有可能是另外一种人……
阿宇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奇丑无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