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谁是谁的劫(2 / 2)

就算他想要劝我跟薛大哥好,他也没有那个资格。毕竟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即使他是把我当成汐彤的替身,依然算是霸占着我。

所以左陌苒也没再说多什么,只是叮嘱不管去了哪儿,记得给他去电话告知一下。

等左陌苒他们离开之后,我的心也彻底的空了…

曾经受到那么一点屈辱和不公后,就天真的以为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报复所有曾经欺负过我的人。而当他们都受到应有的报应之后,我却没了当初所想拥有的快感。

或许原本我就没有必要把上一代的恩怨重新追加到自己身上,那些不堪的过去,就应该随着我妈的离去而离去。或许从一开始遭受屈辱的时候,就应该听薛大哥的劝诫去报警,我相信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也相信倪天喻最终会受到法律的严惩,而不是为此牵连那么多无辜的人。

如果那样,我至少还能保留一丝的纯真,至少还有机会重新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可是现在回头看看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早已是千疮百孔。

我深知是因为自己的作茧自缚,才会一步步走到今天。

好在所有曾经被我连累过的,帮助过我的人都已经有了最终的归属,让我最挂念的宫弈也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我想,或许到了我离开的时候了…

这个决定并不是临时决定。

而是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我苦思冥想到最后也觉得我只剩下了这唯一一条路。

我实在没有了力气,去听到徐静芝和周素梅被绳之以法的消息,因为此时此刻,这些对我来说都已不再重要。

我太累了,累到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我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下去…

外面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把手机和所有的一切都留在了这个房子里,只带着一张卡去了机场,买下最早飞往拉萨的航班。

航班落地,我走出贡嘎机场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是获得了释放。

前往拉萨市区把卡里的钱取出一部分,又找了很多药店合并购买了不少安定之后,我随便拦了辆出租车,“师傅,带我去最偏远的草原。”

出租车司机是个藏族小伙子,他疑惑的盯着我,用不大流利的普通话说:“请问您是要去哪儿?”

我这才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打起精神冲司机笑笑,“我是一所美术学院的学生,想替我们班上的同学找一个安静风景好的草原写生。最好是偏远一点,人也不要太多。”

司机这才消除了疑惑,裂开嘴露出他洁白而整齐的牙齿笑着说:“噢,是写生对吧?那就只有那曲草原。不过这是拉萨,去到那边很远的,我还是建议你做大巴车去。”

“没关系的师傅,我从来没有做过大巴车。”我坐直了身子,“你开个价,只要能把我带去目的地就行。”

司机很实在的低头一边默念着什么,一边掰着手指算了算,“最少要1200才去。”

“行,出发吧。”

从上次来拉萨我就知道,这边的藏民很是淳朴,所以为了不让出租车司机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路上他问我很多关于写生的问题,我都尽量瞎掰着回答。

经过长途跋涉后,出租车终于停在了一片宽阔的大草原上,我把费用如数给了司机,挥挥手向他了再见。

出租车把我放下的地方,周围时而还有牧民经过。

我背着包继续往草原深处走去,走到我已经筋疲力尽,而且在可视范围内没有了人烟和帐篷,才停了下来坐在地上。翻出包里的准备好的纸和笔,写下遗言:

发现我的好心人:

请帮忙联系喇嘛,以天葬的方式为我超度。

银行卡上近200万现金,将会是你帮忙的酬劳,密码是:*

谢谢,好人一生平安!

我一直认为自己肮脏的身体和心灵无处得到安放,直至我知道有了天葬这样一种神圣超度方式。我希望在我睡着后,能彻底洗去我生前所有的污垢。

我将纸条和银行卡折叠在一起捏在手上,在吞食了在拉萨购买的所有安定后,静静的躺了下去,紧闭着双眼,感受蓝天白云和草地给我带来的宁静,幻想着未来终于有人会替我超度的时候。我渐渐感觉到身子越来越轻…

**

“OMaNiBêMêHu…”

隐约中,耳边传来有人诵经的声音。

我以为自己到了天堂,或是已经有人找到后将我在进行超度。

于是我好奇的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看到旁边站着一位老妇人,我以为她就是将我超度的人,我开口问:“我这是到天堂了吗?”

妇人停止了诵经,开口说了一堆我完全不懂的话的话,转身离开了。

我恍惚听到好像在叫我:“阿佳拉。”

我起身坐起来,转头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应该是躺在藏式帐篷的**。而我临睡下前的背包就放在我身边,我打开背包一看,留下的纸条和银行卡都在包里,并没有人动过。

我疑惑的下床走出帐篷,刚才离开的妇人带着个约摸10岁的小男孩走到我面前,他们用藏语交流了一番后,小男孩用极其生硬的普通话努力的说:“姐姐,阿妈问你饿不饿?”

妇人满脸皱纹的冲我点点头,笔画着吃饭的手势。我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帮我问问你阿妈,是什么时候在哪儿发现的我?”

又是一番交流,小男孩说:“阿妈说你已经睡了很长天了,要吃东西才行。”

小男孩的汉语不标准,很多天被他说成很长天。妇人看我一时不回答像是很着急,转身进了帐篷左手端着一碗输油茶右手捏着一块糌粑出来,把糌粑递到我面前。

小男孩继续说:“阿妈让你吃…”

经过这一觉醒来,我似乎除了肚子是有点饿之外,人也精神了不少。既然老天不让我就这样睡过去,那我就只有继续再活下去,我接过妇人手里的食物,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从妇人脸上真诚的笑容来看,她应该是为我能吃东西感到很开心。这样淳朴的笑容,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的,再加上眼前一览无余的草原美景,我的心也跟着开阔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问小男孩,“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多吉***”

小男孩说了一串,我就只听懂了前面的多吉。

不只是到因为多吉喜欢生人,还是因为他阿妈告诉了他什么,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会问我从哪儿来。每天醒来,多吉就赶着羊群拉着我满草原的到处跑,陪我聊天和我说话。

在和多吉聊天过程中,我也知道了我被救起是因为多吉放牧到很远的地方时发现我躺在草地上。他试图把我搬回家里,只是力气不够大,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后来他回家叫了阿妈,在他们母女的帮助下,才把我抬回了家里。

“那你看了姐姐留的纸条吗?”

“我只上过一年级,还不认识上面的汉字。”多吉摇摇头,“而且阿妈说,不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真懂事。”听到多吉嘴里说出如此淳朴的话,我直感觉这个地方简直就是圣地:“那你们不上学成天都干嘛呀?”

“放牧呀…”多吉天真的说:“阿爸很多时间都不杂家,我要帮阿妈干活。”

置身于这样的地方,眼前还有个如此天真的小男孩陪我聊天,我仿佛忘了自己从哪儿来的,原本又是打算去到哪儿。伸手摸了摸多吉的头,“你想上学吗?”

“想。”多吉的脸垂了下来:“可是没有学校…”

我喜欢这片草原,喜欢这儿的蓝天白云,更喜欢多吉的天真和妇人的淳朴。既然我没能死成,或许我应该活下来做点更有意义的事。看着多吉渴望上学的样子,我做了个决定,“多吉,你们这儿有多少像和你同龄的孩子呀?”

多吉眨巴着眼睛想了想,“8个?不对,是10个。”

“那姐姐教你们念书好不好?”

“真的吗?”多吉一听能上学立即显得高兴了起来,可随之脸又沉了下去,“可是...我们的家里都有很多牛羊,我们要是上学了,它们该怎么办呀?”

“姐姐跟着你们怎样?你们的牛羊到了哪儿,咱就把学校搬到哪儿?行不行?”

多吉思索了下,大概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既能上学又能放牧,拍着手大声的说:“好啊好啊,我又可以上学了…”

从多吉渴望读书的眼神里,让我决定了就让自己重生在这儿,跟着这群可爱的孩子们,浪迹在草原的各个角落。

没过多久多吉的阿爸从那曲回家,我把想法通过多吉转达给了他阿爸阿妈以及周围的牧民们,大家都非常支持我的想法。我把银行卡交给多吉阿爸,又写了一堆需要买的东西,让他再出去的时候把银行卡里的钱取出来,除了用于买这些东西的钱,剩下就放在他那儿用于我在他们家的生活费和住宿费。

可是多吉的阿爸怎么都不肯收我的卡,说他已经和其他牧民商量好了,孩子们要用的小黑板和书本纸笔,都有他们共同来承担。还让多吉转达我他们没有钱为我开工资已经很愧疚了,所以会单独为我搭建个帐篷,平时我就吃百家饭就行。

我带着多吉和其他牧民的孩子,每天穿梭在羊群和草原之间。我们会在每天早上放好羊群之后,找个空地架起小黑板,多吉他们坐在草地上,认真的听我为他们将书本里他们未曾了解过的世界。

这一晃,就是五年。

多吉他们的课本,也从小学一年级换到了小学五年级。

而我也在这一年年的时光里,回到了最初的自己。

**

五年后的一天,我正专心在小黑板上写着古诗《牧童》,

草铺横野六七里,

笛弄晚风三四声。

归来饱饭黄昏后,

不脱蓑衣卧月明

在我写完最后一个字,让他们跟我一起读的时候,多吉忽然指着远处喊:“老师你看。”

我顺着多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辆房车停在不远的地方。

薛大哥从车上下来缓缓的走到我身边,摊开手上的A4纸浅笑着轻声说:“别以为你躲在了这儿我就找不到你。”

我看着薛大哥手上的纸,是彩打出来的某论坛帖子,标题叫:“最美草原教师”,而课时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