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外面脚步声响,“砰”的一声,书房的门又开了。
莽古济如一阵风一样疾步进来,停在女儿身边眉头皱了皱,没顾得上请安,直接抬眼看着努尔哈赤问道:“阿玛,这是干什么?若不是熙儿忘了带勺子,我派人来送,还不知道原来熙儿来阿玛书房了。她不过是个小孩子,如何敢劳烦阿玛亲自教导。”
蓝熙儿已经目瞪口呆了:原来我额娘真的是既嚣张又霸道啊!惊得张着嘴看着额娘,然后又看向郭洛玛法,还好,神色中没有怒气,暗暗松口气。
一直以来人们都用“嚣张和霸道”来形容额娘的,可在大舅面前,额娘特别乖巧,所以她一直认定额娘就是欺软怕硬。
可如今看来,额娘真是软硬皆欺!硬闯书房不说,此时更是质问的态度。这可是郭洛玛法的书房,对面坐着的是郭洛玛法,这是控制了整个女真的男人啊!
“是来吃点心看戏啊!”努尔哈赤答道,居然还带着笑意。这是蓝熙儿进书房以来才见到这位老人家的笑容。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又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额娘。
“是啊,三格格不必如此动怒,我们不过是话话家常。”明亚德见莽古济进来,其实更头疼——这个侄女向来眼高于顶,从来不把她这位姑姑放眼里。
“有让孩子一直站着话家常的道理吗?”莽古济没好气地怼了一句。不等明亚德再说话,莽古济已经又往前走了两步:“阿玛,话问完了吗?如果没什么事,女儿先带熙儿回去了。阿玛也该好好休息,您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总让一些无聊的人叨扰您。”
努尔哈赤眼睛转向明亚德母子。
莽古济立刻转头瞪着达启:“表哥有什么要问的,可以直接来找我,没必要找我女儿!姑姑也是,只听表哥一面之词,万事都该先辩个是非才好。”
达启本不愿意招惹莽古济,莽古济和莽古尔泰都是出了名的莽撞又不讲道理。之所以找来蓝熙儿,只希望她肯承认向岳托通风报信,绝不会为难她,整件事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谁也不会跟一个不懂事的小格格为难。可莽古济不管不顾,连额娘也训斥,哪里是达启能忍受的?他脾气也上来了,怒瞪着莽古济就要发作,却感到手腕一紧,低头见额娘抓住自己的手腕一个劲地摇头。看出额娘的紧张,达启只得将所有的怒气从眼神里发泄出去。
“不许无礼,怎么说话的,那是你姑姑。”
“是女儿失言了。”莽古济却只是对着努尔哈赤卖乖了几分,没看姑姑一眼。
“好了,带熙儿去侧妃那吧,今天的点心确实不错。”
莽古济脸色终于缓和,只是嘴上还是不满:“吓都吓坏了,是该吃些甜食缓缓。女儿告退了。”莽古济规规矩矩地行礼,牵着女儿走出书房。
“额娘。”才走了几步,蓝熙儿抓住莽古济,又看看还站着的岳托。
莽古济暗叹一声,转过身又道:“阿玛,岳托怎么说都是二哥的嫡长子,您的嫡孙,被人指指点点总是不好吧?”
“你也去吧,送你三姑过去。”
“是,玛法。”岳托行礼,又对着达启母子躬躬身,才随莽古济一起走出书房。
“汗阿玛。”达启跪在努尔哈赤面前,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努尔哈赤却没有了刚才的严肃,语重心长地说:“你是我的外甥,也是我的女婿,从小就养在我身边。我以为待你和待褚英、代善都不差几分。你阿玛也是久经沙场、英勇无比的英雄,可是你呢,你看看你在干什么!”
“汗阿玛。”达启满眼是泪,说不出是悔还是恨。
“你回去吧,你阿玛已经尝过丧子之痛,不要让你阿玛再受一次这样的罪了,甚至还连累你额娘。”努尔哈赤挥挥手,便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了。
达启失神地跌坐在地上,明亚德看着疲惫的兄长,心中升起一丝愧疚,犹豫片刻还是带着儿子走出了书房。一声门响,努尔哈赤睁开双眼,眼前终于只有安静的屋子了。
丧子之痛,怎么可能不痛不痒?累了,真的累了。从来没有的疲倦此刻已经袭满全身。揭发褚英谋反的人,达启虽然猜错了,可是说此人心狠阴毒,又何尝不是?很清楚来揭发的人是谁,当时自己也很震惊。轻叹一声,甩了甩头不愿再去想,但是皇太极的脸依然浮现在眼前。努尔哈赤闭上双眼,尽量让心也如屋子一般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