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托胡思乱想间就感觉有人影晃动,心中一惊,果然是大哥已有起身的架势,还好萨哈廉眼疾手快,把他按住了,硕托松口气。
萨哈廉在蓝熙儿出现时就精心盯着身份的大哥了,果然他眼里有了情绪,此时见他竟要起身,想也知道是过去安慰人家格格,赶忙一把按住,紧张地对他摇头。
岳托痴望着蓝熙儿,但还是乖乖跪好。他很清楚,大伯的死是玛法迫于无奈,如今外界已经指责红蓝两旗对白旗坐视不理,对褚英更是不管不问。若他和蓝熙儿之间再有什么瓜葛,传出红蓝两旗早已结合在一起,甚至一起对付白旗,玛法必然盛怒,那么躺在棺材里的人就不止大伯一人了。
可看着蓝熙儿落泪,岳托心如刀割,他知道关于大伯的事,蓝熙儿一直都非常自责,为此他们还大吵了一架。熙儿太重情意了,岳托摇头:熙儿,你如此通透,难道不知道这个家族里容不下情意吗?
比岳托还悲伤的是国欢,别人的议论国欢都听见了,是的,熙儿变了,那双美若星辰的眼眸已经淡如水了,整个人也已经脱胎换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熙儿一切的改变都是遍体鳞伤和锥心之痛换来的。可即使如此,她依然没有随波逐流,依然愿意为他们府说话,国欢的泪一直往外涌,说不出是悔、是恨还是疼!
蓝熙儿无奈地吸吸鼻子又深吸一口气,看着灵牌上的名字认真地说:“大舅舅,如果这世间真有来生,你可愿落户平凡人家?”
话音方落,灵堂上一阵风吹过,蜡烛的火苗急速晃动,好像在回应蓝熙儿的话。济鼐跟着就又哭又喊起来:“阿玛,我知道是您,您回来啊,您回来吧,阿玛。”
嫩哲也跟着又哭又喊,整个灵堂的哭声开始此起彼伏,久久不能平静。
“这世间最容易的是平凡,最难的就是甘于平凡。”
“二舅舅。”蓝熙儿转头望去,见代善已经站在身边。
代善意味深长地看看蓝熙儿,伸手将她扶起,然后面向棺材也是一声长叹,悲戚道:“大哥,如果有来生,我们落户平凡人家,没有血雨纷争,简简单单的过一世可好?”代善的泪滚了出来,东果缓缓地摇着头,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蓝熙儿实在看不懂这些人的感情到底是真还是假,说好的血浓于水怎么就一文不值了?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额娘的悲伤就是做个样子,摇摇头悄然离开灵堂。走进院子的时候,嫩哲的哭声又一次惊天动地,蓝熙儿转头望去,见岳托迎面走来,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二舅舅,原来岳托像极了他的阿玛,尤其是那份儒雅。
“要守灵?”岳托停在蓝熙儿不远处柔声问。两年了,这人的模样和声音都变了,褪去稚气,那双深褐色的眸子看着很近又很远。
蓝熙儿摇头。
“回去吧,天越黑越冷。”岳托的声音很温柔。蓝熙儿想起那日他给自己小玉兔时也是这么说的,这人说变就变了,鼻子一酸,赶忙看向别处深吸一口气。
嫩哲歇斯地里的哭声再一次惊动蓝熙儿,蓝熙儿痴痴的望着,眼圈也跟着红起来。
“葬礼是给活人看的,她表演一下悲伤也是人之常情。”岳托不想让蓝熙儿难过。
蓝熙儿轻轻摇头:“不,她是真的悲伤。只不过悲伤的不是棺材里的人,悲伤的是她自己。”
岳托见她肯和自己说话,心中一喜,赶忙说:“你刚才替她解决了她最担心的问题,只要她够聪明,这一府必然会衣食无忧的。”
蓝熙儿抬眼看向岳托,其实他一直都很懂自己,可是当年,他为什么会怀疑自己的清白?想着就不自觉的揉了揉左手的胳膊肘部,那是伤痕最深的地方,两年过去了,依然有淡淡的纹路。她倒在碎片里的瞬间都想着若是被他知道,他会惹出什么大事来,后来才明白不过是自己的一点痴念罢了。
见她又不说话了,岳托赶忙补上一句:“姑母姐弟三人自幼丧母是玛法心中最深的痛,所以一直以来给他们的奖赏都是最丰厚的,如今你再次提醒这件事,玛法不看僧面看佛面,会护住这一府的,只要她知进退,这一世这一府必然衣食无忧。”
“她是知道进退,明白保命规则的。”蓝熙儿暗叹一声,懂得算计的人怎么会不知进退呢。
“她有王牌在手,只怕未必甘于平凡,毕竟甘于平凡才是最难的。”
“王牌?”
“那是我们爱新觉罗家的长子嫡孙。”
蓝熙儿知道他说的是杜度,冷笑一声:“嫡长子都躺在棺材里了,嫡长孙又算个什么!这一府往日的恩宠和辉煌都不再有了。”
“熙儿还是什么都敢说。”
“我听说你如今成了郭罗玛法最喜欢的阿哥,万千宠爱必是众矢之的,你好自为之。”
岳托心中一动:“我不会成为他最喜欢的阿哥。”
“这话奇了,谁不愿意做他老人家最喜欢的”
“我只想成为你喜欢的。”
蓝熙儿愣了。
“大哥,大哥,嫂子看,我大哥在那边呢。”岳琪、敏月还有济尔海在不远处挥手。
蓝熙儿苦笑:“喜欢表哥的人够多了,不必再多熙儿一个。”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岳托暗叹一声,回身走进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