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一场雨在夜晚来临前停止,但湿漉的气息还是弥漫在空中。
雨滴自房檐处流落到青石板上,尽管是微弱的滴答声,可心事重重的人听着,无疑是增加了烦躁的情绪。
范黎听着高桢的声音,百里寒三字如同石块一样,一个个掉落进他的心脏,击打着他生疼。
“怎么会是百里寒?你仔细说说。”
高桢解释着,“我赶到虎丘,说明来意,夏夫人拿出一个印章。”
范黎问:“百里寒的?”
高桢点头,从怀里拿出印章,那底部确实刻着百里寒三字。
“夫人还说,百里寒经常带着学生来虎丘讲学。”高桢继续解释着。
雨滴声渐渐变小,直至再也察觉不到。
范黎说着:“单凭一个印章和一个妇人的几句话,不能说明什么。”
高桢点头,认同范黎的话,但他还是有些担忧,说:“无风不起浪,我们要不要还是查一查。”
“查必然是要查,可是怎么查也是问题。”范黎说着。
外出归来的秦殊带回来一个消息。
“先生,周府有动静了。”
“周奇去了刑部。”
范黎问:“有人盯着吗?”
“有的。”
范黎问:“刑部尚书大人回京了吗?”
秦殊摇头,说:“还没有。”
范黎点头,想了想说着:“秦殊,你去刑部看看,这周大人去刑部做什么。”
“是。”
秦殊走后,高桢问出自己的不解,“为何师父和阿洛都那么关心刑部的尚书大人。”
范黎解释着:“夏籍的案子归刑部审理,按照律法定审定案尚书大人要做最后的确认,但他现在外出,刑部的事情交由主司再管,那么等同于他有了定案的权利,这个人是金家的,如果让他定,那么夏籍的案子就是铁案了。”
高桢盘了盘目前接触的朝廷大员,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着说:“这金家还真是好心计。”
“怎么说?”范黎问着。
高桢解释着:“金家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储君,就得为他铺路,按照一般人的做法,一定是去笼络六部尚书,可他们选择的确是下一级官员,因为他们明白,未来才更为重要。”
范黎缕着自己的胡子,欣赏的看向高桢,郑重的点头,“对,你分析的不错。”
他忍不住叹气,说:“所以,你现在可明白,为何我们要保夏籍了?”
高桢点头,“夏大人来自御史台,是难得的纯臣,如果这次他倒下了,那么群臣会开始忌惮,会开始担心,是不是只要跟金家作对,就是这样的下场。”
“那,我们岂不是也在笼络臣子?”高桢说出自己的担忧。
范黎问着:“夏籍大人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那你觉得,夏大人真的罪无可赦吗?”
高桢没有即刻答话,想着这几天自己经历的种种,他说:“我在国子监虽然只待了几天,可是,我却能感受到世家和寒门之间明确的界限,那里明明是学府,可是却一副官僚做派。”
“作为当权者,自然没办法做到考虑所有人的利益,可是他们是未来。”高桢说着。
范黎问:“所以,你的答案呢?”
高桢沉默了一会,认真的说着:“不合法却合理。”
“但。”高桢继续说:“放在如今的形式下,夏籍大人所代表的是寒门,不能寒了他们的心,也不能任由这样不公平的事情继续发生。”
高桢“哦”了一声,“我明白了,师父,我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了。”
范黎笑笑,说:“怎么解决?”
高桢说:“事情的起因来源于不公平,寒门学子无法享受跟世家一样的教学,寒门只能自学,而世家却从小就有私塾。”
“说下去。”范黎有些激动。
高桢继续说:“大规模建立书院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那样耗费的时间和金钱难以衡量,当务之急是,著书,将晦涩难懂的知识简单化,再通过书局刊印发售。”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所以,夏籍才开始著书......他早就知道解决的办法,或者说,有人不想他将这个事情办成。”
高桢言语激动,“所以,夏大人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才惹恼了背后之人。”
范黎认同的点头,“郡主也是这样想的,我们现在就是不确定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高桢问:“阿洛更怀疑谁?”
范黎摇头,“按照利益来说,最不想寒门崛起的是金家,可是国子监在这次的事情中扮演着什么角色,还不清楚。”
“确实”高桢点头,“即便寒门崛起,对国子监的冲击也微乎其微,他们为何要咬死夏大人不放。”
范黎说着:“洛臣查到,元祭酒前两年生了一场大病。”
“生病?”高桢疑惑,“这有什么关系。”
范黎问着:“你在国子监待着的时候,能经常见到祭酒大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