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怡当然察觉出了付婉妃眼中的不安,她是一个不会隐藏情绪的人,喜怒哀乐从来都表现在脸上,不要说程君怡心思细腻,就是再粗心的人也能一眼看出付婉妃脸上的情绪,这也正是她进宫多年,不受陈煊宠爱的原因,纳她为妃纯属是两家联姻,巩固皇权,否则,这种女人陈煊才不会要。
“两年前,怡妃汪氏入宫,从此集三千宠爱在一身,不知妹妹知道此事吗?”程君怡一边观察着付婉妃脸上的表情,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抿了口茶,“怡妃得宠,宫里都传的沸沸扬扬了,嫔妾怎能不知?”付婉妃赶忙回答。
“那妹妹可知道这怡妃是什么来历?”程君怡再次问道,她知道像付婉妃这种粗心大意之人是不会刻意去打听其他嫔妃的身份的,果然,付婉妃缓缓摇了摇头。
见付婉妃依旧摇头,程君怡蹙了蹙两道弯曲的柳叶眉:“她可是当今琼妃的表妹啊,妹妹也应该知道,陛下最宠琼妃,如今她们姐妹俩日渐得宠,其他嫔妃怕是再难得陛下恩宠了。”付婉妃虽然不得陈煊的宠幸,但听到她们姐妹二人得帝王恩宠,当年她答应跟杨琼妃合作的事也像猛然间点燃的火一样在她心头被唤起,这让她有种被杨琼妃利用了的感觉。
付婉妃竭力压制住胸中的怒火,假装心平气和的和程君怡讲话:“哦,是吗?只可惜嫔妾常年在宫中不得陛下宠爱,嫔妾的儿子景渊如今都十五岁了,也未曾封王。”程君怡摇摇头,一脸无奈,“都说后宫的女人命苦,但不得宠的女人更苦啊,日日思君念君,却连君王的影子都看不到。”程君怡说罢,端起冒着氤氲白气的茶碗品茶,不再理会对面坐着的付婉妃了,至于她的话所指何意,程君怡没有挑明,让付婉妃自己随意猜测吧。
付婉妃此时衣袖下的纤手已经攥出了汗,长长的指甲快掐进了肉里,见程君怡许久不说话,付婉妃试探性的问:“姐姐若无事,妹妹便先回宫了。”程君怡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头,付婉妃向程君怡福了一下身子,便莲步轻移,走出了凤鸣宫。
付婉妃回到自己的宫殿,宫里暖洋洋的,一尊青铜香炉上熏着淡淡的兰花香,宫内青烟缭绕,仿佛入了仙境。宫女看到付婉妃阴沉的可怕的脸色,纷纷都退避三舍,不敢上前,只是远远的福了福身子向付婉妃行礼,付婉妃没有理会这群小姑娘,而是径直回了寝宫。
付婉妃坐在梳妆台前,面前的铜镜里倒影出付婉妃充满怒气的容颜,她气愤的把一个个装着脂粉钗环的奁盒扔在地上,奁盒上镶嵌的珍珠美玉也被付婉妃摔的掉落在地上,木梳摔在地上被折断,胭脂水粉洋洋洒洒落了一地,好像春天开满花的原野。
“这个姓杨的贱人,竟敢利用老娘?”付婉妃本来花容月貌的脸庞此刻在铜镜里显得分外扭曲,心中的怒火无法遏制,尤其是在听到程君怡说杨琼妃的表妹汪素心入宫后两人甚得帝王宠爱,连她那个后宫之首都失宠之后。既然她们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她这个常年独守空闺,儿子连王都没有封的二品妃子呢?
本来得不到陈煊的宠爱付婉妃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她不甘心就这样被杨琼妃利用,没打到狐狸还惹了一身骚,上次就是杨琼妃出主意让她把程君怡推下水的,现在想起来,程君怡找她谈心,她却那样对她,反而有点对不起程君怡,不过,后宫之中又有谁能说清楚谁对得起谁呢?都是为了争一口气生存下去而已。
“杨贱人,老娘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咱们走着瞧。”“咔嚓”一声脆响,付婉妃手里的一只白玉簪应声而断。
同样是温暖如春,香气如兰的凤鸣宫,程君怡站在窗前,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静静看着雪花落下,秀秀端着一杯刚刚沏好的热茶,来到程君怡身后:“娘娘,茶好了。”程君怡听到秀秀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她今天刻意在脸上擦了胭脂水粉,本就有着倾世容颜的女子经过一番打扮后脸上像开了花一般。
程君怡再次坐到刚刚与付婉妃交谈的那把梨花太师椅上,端起秀秀沏好的茶轻抿了一口,不经意间,一双美眸瞥了一眼对面的另一把椅子,仿佛那里坐着的人并未离开。
“秀秀,把那两杯凉茶拿去倒了吧,本宫想独自静静。”秀秀听罢,点点头,把凉茶拿走,道了声“是”便出去了。程君怡依旧看着对面的椅子,目光有些出神。
“本宫也是迫不得已,杨琼妃,是你们姐妹俩逼本宫的,别怪本宫无情。”程君怡喃喃自语,声音低的只有她自己能听到。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程君怡已经不是刚进宫时温润贤惠,一颦一笑都充满淑女气质的程君怡了,也许是在陈尔雅被关入大牢,肩上被刺了带有侮辱性的“悔”字时,她就已经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改变了。
原本以为不会被权力富贵这等世俗之物所改变初心,没想到程君怡还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改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不是因为权力,也不是因为荣华富贵,而是入了宫的女子都会被另外一些中了权贵之毒的女子所逼迫成这样的,逼的她们不得不面对现实,不得不丢弃那个曾经烂漫天真的自己,程君怡如此,多少后宫女子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