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之所以派谢朗去边疆，自然有朕的道理，你无需多言，下去吧。”皇帝较刚刚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常乐见缝插针道：“父皇，谢朗可是做了什么事，让您这么迫不及待的把她送往边疆？”

其实战亭芳也想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对待谢朗，于是她干脆当起隐形人，既不安抚皇帝，也不劝说常乐退下。

皇帝刚刚的怒火又被常乐勾了出来，“朕的话你也不听了是吗？赶紧下去，朕不想再说第二遍！”

常乐却依旧不依不挠，她以跪着的姿势爬行到皇帝跟前，“若是谢朗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儿臣在此替他道歉，可是父皇，儿臣只有他了，您就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皇帝听了这话更是怒不可遏，“什么叫做你就只有他了？你身后靠着的可是整个皇家，你这番话，又把皇室当做什么呢？朕说过了，此番决定并没有为难谢朗，是他决定要前往边疆的，朕不过是征求他的意见罢了。”

“不可能的！”常乐使劲摇头，“他怎么可能放心我一人留在这如狼似虎之地，他绝不放心把我一人留在这里，父皇，你骗我！”

皇帝却冷哼一声，“信不信随你！朕意已决。”常乐听了这话，更是委屈得不得了，她哭得梨花带雨，“父皇，您为什么每次都这样？一定要把我身边的亲人一个个推开您才满意是吗？”

看到皇帝僵硬的脸色，战亭芳急忙对常乐说道：“常乐，不可以跟你父皇这么说话。”她又安抚着皇帝，“皇上，常乐年纪还小，说的话您可千万不要当真。”

可皇帝这次似乎当真了，他从龙椅上走下，来到常乐身边，抬起她的下巴，“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常乐倒是直言不讳，“儿臣说，您是不是真的要把我身边的亲人一个个推开，你才满意？”常乐从未这么对待皇帝，她一直尊重自己的父皇，无论父皇做出什么决定她都绝无异议，可这次不同，她身后就真的只有谢朗了，只有谢朗才是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甚至连自己的父皇，都不曾这么对待她。

皇帝怒极反笑，“好，很好，你倒是说说，朕做了什么事，让你觉得是我把你身边的亲人一个个推开？”

常乐连忙擦干眼角的泪，看向皇帝时竟带上了深深的怨愤，许是她眼睛里流露出的恨意太过骇人，皇帝不由得心惊。

“我知道，我母亲身份低贱，因为偷偷爬上龙床，以至让您不喜，连带着你也不喜欢我，这些我都毫无怨言，毕竟这都是我母亲的错。”说到这里时，常乐又狠狠抹了一把泪。

“可是，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我母亲打入冷宫！若不是您当初的狠心绝情，我母亲又怎会在冷宫里夜夜以泪洗面？又怎会被冷宫里的那些疯女人折磨致死？父皇，您知道吗？那时候我不过才十二三岁，我亲眼看着她，被那群女人殴打致死，您应该知道我心里有多恨吧，可我却从未因为这事怪罪于您！”

常乐的话也把皇帝带到了久远的记忆中，他突然记起了常乐的生母，他不喜欢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野心勃勃，费尽心思爬上自己的龙床，怀了常乐之后，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不仅行事嚣张，甚至还敢公然顶撞皇后，这让他如何能忍？

从底层上来的人，不论言行还是举止都十分粗鄙不堪，这皇帝都能忍，可他千不该万不该竟敢顶撞他的皇后，甚至出言不逊，说皇后是下不了蛋的母鸡！

当时皇后还处于丧子之痛，神志不清，幸亏被他撞见，他才发现那女人竟如此大胆，所以他才不顾年幼的常乐，把她送进了冷宫。

因为这件事，他对常乐总是抱有亏欠，所以往后才想着补偿她。当年的事，年幼的常乐可能忘了，但他却忘不了，忘不了她的生母是如何对着皇后咄咄逼人的，忘不了她是怎么教育子女的，让这种人教育他的后代，他又怎么能放心呢？

看到自己的父皇抿着唇，不发一语，常乐还以为他心虚了，“您不知道后宫里的人是怎么看我的！他们都觉得我是一个卑贱的婢子生下来的孩子，我性子若是再柔和一点，那我早就被他们欺负死了！年少时我就不曾感受过您的关爱，只有谢朗真心实意的对待我，对于那些欺负我的贱奴，只有他才会替我出谋划策，可那时候您在哪？您有真正关心过我吗？”

他突然想起大婚的苏流年，更觉得心痛难耐，“还有苏流年，您甚至愿意把他推给外人，也不愿意他和我在一起！在您眼里，是不是觉得连外人都比我亲近？”

皇帝攥紧了拳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化成一缕叹息，“朕知道那些年苦了你，可你身为皇家公主，若是这点苦痛都受不了，那你怎配当一名合格的公主？”

“你以为这公主之位，是儿臣想要的吗？如果可以，我甚至不想当您的女儿！”皇帝听了这话勃然大怒，他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浑身颤抖地指着她。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还是我的女儿吗？”战亭芳见状，赶紧起身拦住皇帝，劝慰道：“常乐年纪尚小才会口不择言，皇上，您千万不要生气，担心气坏身子。”

常乐只是捂着自己涨红的左脸，头侧过一边，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接着说道：“父皇，陈年往事我也已经忘了，现在儿臣只想求你一件事，放了谢朗吧！”

皇帝只是冷哼一声，“其他事朕可以答应你，但是这件事绝没有商量的余地！”皇帝又重新坐回龙椅上，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常乐，眼神复杂。他的眼神里充满愧疚，无奈和痛苦，但这些都被他一一掩饰住了，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常乐，在所有皇嗣中，他最对不起的人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