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磕头,跪到最后,春烟已经阵阵眩晕,分不清眼前的道路和人群,只能遵循着本能,去拉伊洛递过来的一双手。
终于到了顾家的大门口,她伸出脚迈进去,却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被他抱着一路到了卧房,随后安置在了榻上。
她太累了,又痛又头晕,浑身都在痛,动都动不了。
他在她的身下垫起了个枕头,将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才用清水沾了毛巾,替她清洗着伤口。
“舅舅别动……我很疼。”她闭着眼睛,捏着他的手腕,小声祈求。
“乖,伤口不处理会感染发炎。”他的心在颤抖,他觉得马四说得没错,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变成刽子手,以折磨她为乐。
春烟咬着帕子,乖巧的不再乱动,任由他清洗干净之后才将药水洒在上面。
他已经很小心了,她还是疼得直打滚。
终于在处理好了最后一处伤口,他将她抱在怀里,心碎的吻着她的额头:“你还回来干嘛!?”
还回来干嘛?
就留他一个人自生自灭,不是很好?
她虚弱一笑,往他怀里又蹭了蹭:“那一年,你让我嫁给茅衷寒,我说,我离不开你。你说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可是我真的离不开你,我爱你,顾轻。”
她一无所有,她只有爱他。
“对不起。”顾轻说,“我说我后悔了,你信吗?我悔的一塌糊涂,我不该放你离开,更不该逼你离开。”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想听你说你也爱我,这样的话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太奢侈。可我还是想听,可不可以说一次给我听。”
从前,她都不敢这样放肆。现在她受伤了,可不可以任性一次,请他说给她听。
“我也爱你。”他吻她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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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夏天,顾轻没有丝毫跟荣福堂和解的意思,却大刀阔斧的吞下了畅春园,他的下一个目标没人知道,那就是白家。
白凤娇身上有命案,却没人能奈何她,无非是因为她身后站着一个白家。一次次跟白家决裂,不过是使的障眼法,她身体里流着白家的血,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只有将她抽筋拔骨,毁了白家,才能毁了她。
顾轻又变得异常忙碌,他要应付的事情太多,剧场、铺子、人脉、巩固地位。
从前剧场有颜酌,铺子有白凤娇,现在他都要亲自一一捡起来,劳心劳力。
为了维护改头换面的畅春园,他跟荣福堂打了一场无形的擂台,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禹颉带着徒弟们去白家唱戏,柴家班的角儿们轮番上阵,你方唱罢我登场,而荣福堂这边只有一个顾轻,他替师父一场接着一场的唱,嗓子几乎都要唱破了。
此时的顾轻坐在后台,从幕布的缝隙间,瞥了一眼前方,坐满了人。他刚悬起来的一颗心,立刻稳稳的落了下去,只是乌央央的人群里,他却不见春烟。
也许,春烟回了荣福堂,替大家助阵了吧。
她也应该回去,荣福堂才是她的家,那里曾经有她的父亲,现在有她的弟弟,还有很多昔日的师兄弟们。
锣鼓敲响,三弦拉满,顾轻踱步到台上时,仍是那样美得风华绝代,这一场,他拿出了已经许久不唱的《嫦娥奔月》,也是他的成名作。
“再难回弯弯曲曲的田野小径,
再难听清清澈澈的泉水淙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