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沦陷的那一日,倭寇将坦克和卡车直接从朝阳门开了过去。
不仅是学校、报社,甚至连剧场、饭店全部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荣福堂的剧场演出被迫停止,北平城已经乱成了一团,四处弥漫着的硝烟,尘土飞扬。倭寇随意掳了少女到车里、到办公厅、到城楼上、到居民家里,到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做他们想做的任何事。
顾轻知道春烟早上出了门,这会还没有回来,急着回家去寻,满街狼藉,哀嚎遍野。
直到从剧场回了顾宅,才从莺儿的口中得知,二奶奶并没有回来。
此时的春烟正被闷在卡车里,头发被扯掉一片,口中被塞了一个臭袜子,跪在后座上,惊恐的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同胞。
周围是陌生的粗鄙腔调,操着她并不熟悉的蛮夷之言,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还裹挟着几声大笑。
她仿佛看见了死神在向她招手,命,大概欲绝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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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老板,禹爷递话过来,叫你赶往荣福堂一趟。”来报信的小厮是一路贴着墙根过来,险些折在了路上。
他没敢说春烟被倭寇抓去了,以免二爷乱了阵脚,白白牺牲。
顾轻来不及多想,抓了帽子便往外走,眼见门被破开,十几个戴着大盖帽的倭寇身边还跟着一个戴着眼镜的胖翻译,一齐走了进来。
倭寇说了一堆,翻译将意思传达过来:“你就是顾月明?”
“是又怎样?”顾轻看着那个汉奸走狗,怒火中烧。
翻译不想挑事,今日无辜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他点头哈腰的翻译着:“他说他就是顾月明。”
“听说你戏唱得不错,去给我们山野司令唱一段,庆祝他旗开得胜!”倭寇说完,翻译给顾轻使了个眼色,劝他不要以卵击石,要顺应潮流。
“他请您唱戏。”胖翻译拼命给他使眼色。
“我从来只给生在华夏这片土地上的同胞唱戏,绝不献媚于侵我土地的蛮夷!”顾轻义正言辞的回绝,翻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回了身去赴命。
翻译自然不敢将二爷的话原封不动的回禀,绕了个弯子传达给了太君:“顾先生说他要穿了戏服,上了妆再给您唱戏。”
倭寇一听,**的大笑了几声,直夸翻译这个走狗干得漂亮。
又交代了句,转身跟狗腿子们退了出去。
翻译折了回来小声提醒着:“顾老板,咱可是给你答应了,你若是不去,你的人头不保,咱也得被你牵连!”
顾轻冷笑了一声,只觉血往上涌,恨不能扒了这身衣服去做百夫长。
才想起去拜访师父时,禹颉已经来了。
他在夏日的骄阳下站着,想起一刻钟前徒弟告诉他,春烟被掳啊。他情急之下,竟然一口血呛出来,本想叫顾轻过去商议对策,斟酌之后,还是决定只身前来。
街上到处都是流弹,太危险。与其让徒弟冒险,他宁愿自己涉身险境。
“春烟被他们捉去了。”禹颉调匀了呼吸,手掌握紧了拳头,指节分明的手指咯咯作响。
“什么!”顾轻怒不可遏,一拳头砸在楠木茶桌上,“我去跟他们要人!”
“你拿什么要?你去就是丧命!”禹颉眉头紧蹙,看着这个只会意气用事的徒弟,可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对策。
“那我也不能把春烟一个人放在那不管。”顾轻在禹颉面前走来走去,晃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去,给日本人唱戏。”禹颉站起身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而非命令。
“不可能!我绝不让步。”顾轻无法在他的仇敌面前表演,他一想到春烟可能遭遇的种种磨难,就恨不能立刻冲到倭寇的指挥中心去。
“你留下,我去。”禹颉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正正了衣领,然后告诉顾轻:“荣福堂的这些徒弟们就交给你了,天黑之前我想办法救她出来,然后你带着他们去往前门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