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颉眼瞅着要到了月盛斋,心里烦乱,喊了老夏调头。
老夏会心一笑,立刻打转了方向盘,返回到最初路过的那个街角。
春烟疑惑的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汽车,但见车门被拉开,一双熟悉的手臂请她上车:“大小姐,老爷在车里等您。”
春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着脚尖钻进车里,坐到了禹颉的身边。
头发紧紧的粘在额头,还在不断的向下滴水。
“我禹颉的女儿怎么这么蠢,荣福堂里随处扔着的旧伞,也不知道随手带一把!”
禹颉没有看她,可春烟却听到了水滴石穿的声音。她的父亲再说什么呀,是在关心她淋了雨吗?
春烟鼓起勇气第一次在父亲的前面撒娇:“旧伞太破了不好看,我喜欢前门桥卖的油纸伞。”
禹颉破天荒的没有责骂她,而是僵直了身子,眼神始终注视着前方,半晌才别扭的吩咐道:“以后想要什么就跟老夏说,不要再花顾轻的钱,你还没嫁人呢,不嫌丢人!”
春烟偏过头去看窗外,嘴角控制不住的笑意,心里却绽放出朵朵水莲。
“知道了,爹。”
禹颉不再理她,心里嘀咕着这一次赴宴大概更加晚了。
.
禹颉先将春烟送回了荣福堂,才由老夏载着到了月盛斋的门口。一路由侍应生领着到了二楼的雅间,进门时几张熟悉的面孔都在。
金生锷难得收起小人嘴脸,惯于飘飘然的他竟然低下头来,过分热情的邀请禹颉上座。
“您现在可是北平的红人啊,又是顾月明,又是段奉节的,都比不上禹檀秋叫的响亮啊!”
金生锷端起酒杯,将杯檐压至最低,敬了禹颉一杯。
“禹爷现在红的发紫,我辈只有敬仰的份啊!”
禹颉喝了一小口,转了身坐到王老板的身旁,对面的顾轻和马四只顾着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什么,顾轻看起来情绪不高。
“金老板客气了。”禹颉坐好之后,便吩咐侍应生开始上菜了。
“禹爷,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该不该讲。”
金生锷强行扭捏,眼神却笃定的望着禹颉,仿佛势在必得。
禹颉做了个请的手势:“金老板但说无妨。”
金生锷搓了搓手,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顾轻,才徐徐开口:“您知道我们金家戏班子旦角并不出挑,老生却是叫的响亮,我膝下有几个徒儿老生和花脸都唱的不错,在上海滩也小有名气。如果禹爷您愿意的话,日后完全可以叫二爷跟我的徒儿配戏,两个人,一个南,一个北,岂不是天作之合?”
金生锷担心禹颉有顾虑,他又开出了一个更加诱人的条件:“而且南方戏班子我熟,很多剧院都跟我开往密切。金家班想借二爷的东风,同时,我也愿意为二爷打开南方的市场。”
坐在角落里的马四微微一怔,对于突如其来的挑衅,他有些措手不及。
上一秒钟,他还沉浸在顾轻爆红的喜悦里,很快就要被取代了吗?
可就算师父答应,顾轻不再跟自己搭戏,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顾轻是如此的出色,且一举成名,而自己虽然唱功颇佳,毕竟没什么名气。
顾轻选择跟金班主的徒弟搭戏,也许对他,对荣福堂来说,都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