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明显跟春烟的父亲年龄差不多,怎么能厚着脸皮说比同学们大不了几岁。
这套近乎的水平也太低了。
茅衷寒并不出众的五官,在摒弃了一向流行的蛤蟆镜,配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后,倒有一种儒者的风范。棕色中山装下包裹着的身体壮硕挺拔,兴许是常年握枪的缘故,虎口和掌心处布满老茧。
只是此时的春烟只替他热的慌。
“我最喜欢和青年学生们待在一起,我看到学堂里还有几位女同学,这非常好。说明时代在进步,封建制度已然瓦解。”
茅衷寒尽管想显得随意一些,将手放在桌子上。然而常年的军旅生涯,还是让他藏不住锋芒。
“近年来时局动**,民不聊生。帝国余孽和军阀互相勾结,罪恶滔天。”茅衷寒的声音不大,却格外有一种穿透力,听得学生们耳膜嗡嗡作响。
“中国的祸乱由此产生,每每想起,都让我痛心疾首。有志青年要打倒军阀,为中华民族的独立、富强而战!”
茅衷寒中间喝了两杯茶,又讲了两刻钟的时间,看见同学们热血沸腾的表情,方才停下准备和学生们交流。
“请问先生,您在您所创办的报刊《南京时报》中披露奉系军阀,主张自由平等,您觉得自由平等能够拯救中国人吗?”
有男同学站起身来,情绪激昂的问询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战场,投身革命的浪潮中报效祖国。
教室内的谈话声愈发的激烈,传到了春烟的耳朵里,却觉得格外飘渺。也许是戏班子出身的缘故,她对家仇国恨一向不敏感。
将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用来形容戏子,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春烟不是戏子,但她的爱人是戏子,她也跟着一起同化了。
窗外的知了没完没了的叫着,听的入了迷,竟像一首完整有序的西皮快板。
她没有注意到陪在茅委员身边的校长,正在竭力搜寻着一位女学生,代替他拍茅委员的马屁。班级里寥寥无几的女生,除去白凤娇是白府千金,校长也得三分敬重。剩下姿色出众的只有春烟。
“禹春烟!”校长看她一直愣神的样子,还以为她沉浸在民族复兴的大业中。直接点了她的名字:“你来跟委座汇报一下你的理想。”
禹……多么年代久远的姓。
春烟愣了一下,她仿佛已经将这个姓彻底忘干净了。意识到是在叫自己,便在校长满脸的期待中站起身来。
理想?这么新潮的词她还是头一次听说。
春烟的理想是可以嫁给顾轻。但她总不能说她想嫁给她舅舅,然后被同学归位异类。
冥思苦想了之后,觉得能吃到顾轻送的桃子和李子也不错。
“有吃不完的桃李。”
春烟说完,教室内立刻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笑声,茅衷寒也忍俊不禁。只有校长憋红了脸,铁青着眼眶,开始后悔自己叫了这个没见识的戏子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