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秀容没说话,而是转头看向顾子言。
说到底常茹是顾子言的妻子,他若是有心同她重归旧好,裴秀容虽然不赞成,却也不会反对。路都是人走出来的,闹成这个样子,常茹是走是留,全看顾子言的意愿。
“常茹,你还记得十三年前吗?”
顾子言喉头微动,嘴唇有些干裂,“十三年前我偷跑出家,却被人贩子抓走,夜里发了高烧,差点就坚持不住了,是你一直在一旁陪着我,安慰我,我才得以捱到救我的人来。”
“三年前你议亲,我知你不愿嫁给年近四旬的巡抚大人做继室,便央了父亲准你进门。这些年我冷眼瞧着你与我离心,才发觉你早已不是当年的你,而我所求,也不过是一个温暖的回忆罢了。”
“常茹,我不欠你什么了。”
“我会写一封和离书,先前十五万两银票的事我就当做没发生,你的嫁妆,还有这些年攒下的银两都归你。
和离以后你想嫁人,我就替你寻一门亲事,你不想嫁人,我也会安排后你往后的生活。
但是以后,我们各走各的吧。”
最后一句话出口,顾子言突然就放下了。
他曾经将一颗真心捧到常茹面前,可到头来才发现对常茹而言,比他的真心更重要的,是顾家长媳的名号,是顾家的权势和地位,是常家人的几句哄劝。
她或许对他心生爱慕,可就连顾子言自己也分不清,她爱的究竟是自己这个人,还是他背后的顾家。
而他从头到尾渴求的温暖,最后还是一场空。
“母亲,儿子还有事,先走一步。”顾子言同裴秀容打了声招呼,他已经不想再见到常茹。
裴秀容叹了一口气,说来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尽责,她若是早些弄清楚顾子言当初为何会对常茹另眼相看,这对痴男怨女恐怕也不会白白蹉跎三载光阴了。
“你去吧,剩下的事有我呢。”
“相公,相公,你别走!你真的不要茹儿了吗?”
常茹还在哭哭啼啼,裴秀容却没了心思应付她。
“亲家母,就如子言所说,这门亲事就到此为止吧。待会儿我叫人帮着收拾东西,你先扶常茹坐着歇歇吧。”
眼见事情没了回旋的余地,常家母亲立刻换了一张嘴脸,“怎么,你们顾家家大业大,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我们茹儿跟了你家大少爷三年,身子也给了他,这会儿你们说不要就不要了?没门!”
“那你待如何?”
“哼,”常家母亲眼珠一转,“姑爷不是让茹儿管着三间铺子吗,你再做主添两间,都给茹儿带走。还有那嫁妆,这么多年了,银饰玉器的早就落了灰,翻新重打还要钱呢,我也不多要,五间铺子,嫁妆一分不少,再加十万两白银,我就同意他们小两口和离。”
“常氏,你怕是不知道廉耻二字如何写吧。”面对着常家母亲的狮子大开口,裴秀容最后一丝耐心也耗尽了,“常茹偷拿顾家的钱财,还不孝顺公婆,七出之条已经占了两条。顾家完全可以一封休书昭告天下,可是子言心软,给你们留了面子,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这休书和和离书是有区别的。
通常写了休书的,一般表示女方犯了大错,这样的人余生只能回到娘家或者落发出家;和离书则表示双方自愿分开,可能只是感情不和,女方还有很大机会嫁人生子。
“我不管!”常家母亲胡搅蛮缠道,“反正我闺女清白的身子都给了你们家,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因为生不出孩子叫人笑话了多长时间,说不定就是姑爷他不行!今日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闹得满城皆知,到时候看谁更丢脸!”
常氏的所作所为实在触及到了裴秀容的底线,“很好,我也想瞧瞧,一个光禄寺大夫,四品大员,是如何在三年之内花光十五万两银子的,难不成这中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夏竹,你立刻跑一趟,请老爷连夜写一份奏折,明日一早递上去,就说,恳请皇上彻查常家!”
“等等!”常氏终于急了,“他们夫妻的事扯到我家老爷做什么?”
“你还知道是他们夫妻的事,那你为何从中搅和?你可知若不是你隔三差五挑拨人心,子言和常茹或许不必走到今天的地步!”
“我一向信奉和气生财,可既然你如此不留情面、胡搅蛮缠,那也就没有同你客气的必要了!”
“夏竹,还愣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