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业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信给顾远卿,汇报顾明玉的情况。
刚到浮陀山时,顾明玉还当这是在侯府呢,动辄对着寺里给她送饭的僧人破口大骂,甚至还打翻了食物,直说这是猪食,不是给人吃的。然而寺里的僧人可不是侯府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乖乖由着顾明玉打骂。继相继骂退了三个送饭的僧人,顾明玉就只能饿着肚子了。
又由于她第一天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寺里怕她扰了其余香客的清修,索性寻了一处最偏僻的院子将她安置下来,平日里院门一锁,任凭顾明玉闹出再大的声响,也传不到大多数人的耳中。
饿了整整一天一夜,又被夜里老鼠跑动的声音吓得夜不能眠,顾明玉抗拒了一阵子便放弃了,乖乖跟着寺里的僧人做早课、打扫寺里各个庭院、洗衣服、种地。之所以要种地,也是因为寺中独特的地势,很多食材不能及时送上山,寺里便开垦出一大片田地,种些庄稼、瓜果蔬菜之类的,也算是自给自足了。
娇生惯养的顾大小姐哪里做过这样的差事?刚干了一天的活,就浑身酸疼,疼得直叫唤,可与她一同的都是女子,可不会对她怜香惜玉,顾明玉就是再不愿意,为了能吃上饭也只得忍下。
每日天刚亮就要起床,月亮高挂了才能躺下,筋疲力尽的顾明玉每日恨不得沾枕头就睡,哪里还有功夫折腾旁的?
如此一来,顾明玉在无业寺,也算是渐渐安顿下来了。
出了这样的事,顾远卿至少要让顾伯易知晓此事,所以在将顾明玉送去无业寺的隔天,便使人往京城送了信。
顾伯易回了一叠厚厚的纸,上面劈头盖脸就是对顾远卿一通骂。且根据纸上墨汁的晕染程度,显然是分成两次写的,想必是第一次骂了一通还没消气,所以又骂了一回。
不过顾伯易到底没有说出让顾明玉回京城的话——顾远卿既然已经有了决断,不管是出于对这个未来家主的看重,还是从对顾明玉考虑的角度出发,至少在就顾明玉是否继续在无业寺修行一事上,父子二人是达成共识的。
甚至于因为此事,顾伯易还消沉了一段时日,他在想,顾明玉会养成这样的性子,与他这个做祖父的溺爱也逃不了干系,以至于顾明玉明面上看着知书达理,而内心深处却自私自利、嚣张跋扈。
顾明玉似乎就这样淡出了众人的视野,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天,一封从京城而来的加急信,被人快马加鞭送到了裴秀容手中。
裴秀容打开了上面注着“加急”字眼的信件,通篇读下来,惊慌失措的想要喝一口茶压压,结果却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碗,滚烫的热茶浇了她一身,夏竹冬雪等惊呼一声连忙冲了过去,裴秀容忍着疼,“快,去瞧瞧老爷那边忙完了吗,请他过来一趟。”
腿脚利落的冬雪和绿柚兵分两路,很快就将顾远卿请了回来。
一路上飞速狂奔的顾远卿,一向打理的一丝不乱的发冠这会儿被风吹的毛毛躁躁的,待他现身,裴秀容一直忍着的眼泪蓦地掉了下来,“廉儿,廉儿他不见了······”
“你莫要着急,和我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一旁的夏竹冬雪也是一脸焦急。
裴秀容握着他的手,好像打从心里突然生出了几分力气,“方才兄长来信,说是家中出了变故,廉儿不堪忍受,便趁人不注意偷溜了出去,原以为他只是贪玩,谁知到了天黑也不见踪影。大哥叫人在京城各处找人,但都没有消息,廉儿怕是早就出了京城。你说天大地大的,他能去哪里呢?”
这会儿事情紧急,裴秀容便挑着重要的说了些。想来裴清也是心下焦急,舍弃了从前惯用的馆阁体,而是用了行草,从字迹的潦草足以看出写信之人的担忧。
裴清在信中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王氏于半年前成功产下一子,取名裴明——这也是为何裴秀容嫁进侯府能安生多日的原因,王氏又要忙着养胎、生产之后还要忙着坐月子,哪还有心思去找裴秀容的不是。
打从生了孩子,王氏的腰板挺得更直了,原先在府里至少还对裴清多加礼让,自从有了裴明,对裴正肃事事以裴清为先也有了怨言。后来裴清回京参加会试和殿试,王氏话里话外都是对裴清占据了过多裴家资源的不满。